在前台无声的引领下，她踏入专属电梯。电梯门在三楼无声滑开，眼前豁然开朗——一整层被打通，装潢成一座巨大而意境深远的国风茶室。
檀木、竹影、流水、茶香交织，静谧中透着无形的威压。
“一整层……都是茶室？”霍媔心头微震，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叹。
“霍小姐。”关响闻声从内室迎出，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笑意。
“关总！”霍媔展颜，主动伸出手，笑容明媚真诚。
然而，就在关响看清她全貌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瞳孔猛地一缩，脱口而出：“你……？”
霍媔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讶异，歪了歪头，笑容依旧：“怎么？才多久不见，关总就不认得我了？”她自然地收回手，指尖在身侧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一下。
关响瞬间回神，压下眼底的惊涛骇浪，迅速恢复常态，侧身引路：“抱歉，是有点意外。霍小姐光彩照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里面请，里面请。”他掩饰性地扶了扶眼镜。
霍媔一边随他往里走，一边目光流连于茶室的陈设，由衷赞叹：“关总真是家大业大，这层茶室……怕是不下大几百万吧？匠心独运，真漂亮！”
“季总的私产。”关响温和地纠正，声音平稳无波。
“季总？”霍媔脚步微顿，脸上适时地浮起恰到好处的惊愕，红唇微张，“您那位……帅气逼人的老板？”她故意用了个略显轻佻的词，目光却紧锁关响，“他……也在？”
“是。”关响停下脚步，目光坦然地看向她，“事实上，是他约的你。”
霍媔脸上的惊愕瞬间放大，染上几分真实的紧张：“是因为存款和理财的事吗？季总他……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风声？”她语气急切，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手包的带子。
关响脸上的柔和笑意不变，安抚道：“没有，您千万别多想。纯粹是……关于工作，季总有几个问题想亲自和您聊聊。”
霍媔似乎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笑容重新变得轻松，带着点自嘲：“哦，这样啊……应该的，应该的。我现在可是‘待业人员’，季总肯给机会聊聊，是我的荣幸。”她嘴上应承着，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关响见她完全误解了“工作”的含义，也不点破，径直将她引向最里间的茶室。
当霍媔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内室门口时，正对着门口坐着的季澜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视频会议里的声音瞬间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勾勒出她纤细而熟悉的身形轮廓，那眉眼，那唇角微扬的弧度……像一道穿破时光罅隙的光，直直刺入他心底最深的角落。
“小纾……？”
他失声低唤，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从宽大的太师椅上站起，高大的身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就要朝她走去。
“季先生，好久不见！”霍媔却先一步扬起手，笑容明媚，声音清脆爽朗，带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感。
这声音——清亮、干脆，与记忆中林纾那总是带着几分温软和慵懒的嗓音截然不同！
季澜霆的脚步如同被钉在原地。
方才那瞬间失控的灵魂猛地被拽回冰冷的躯壳，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瞬间冻结、沉淀，化作深不见底的寒潭。
季澜霆喉结滚动了一下，面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矜贵，极其绅士地伸出手，声音平稳无波：“霍小姐，好久不见。请坐。”
他目光却如同无形的探针，紧紧锁在她脸上，不放过一丝细微的表情。
霍媔被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看得心头微凛，面上却维持着无懈可击的优雅，从容落座，开门见山：“季先生百忙之中约我喝茶，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问？”
季澜霆没料到她如此单刀直入。他端起面前微凉的茶盏，指腹摩挲着细腻的瓷壁，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话题引向茶台：“不急。霍小姐，茶道……可懂？”
霍媔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从善如流地点头：“略懂皮毛，班门弄斧了。”她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向那套价值不菲的紫砂茶具。
她净手，温杯，取茶，注水……每一个动作都流畅、精准，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尤其是那执壶注水时微微倾斜的角度，手腕轻提时停顿的韵律，以及分茶时那专注而沉静的眼神……
季澜霆的心跳在无声地加速。他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林纾无数次在他面前泡茶的样子。那动作，那神态，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股强烈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就在霍媔拿起盖碗准备出汤的刹那，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毫无预兆地覆上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手腕一颤，滚烫的盖碗差点脱手砸在茶盘上！
霍媔惊愕地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情绪的黑眸，那里面是探究，是难以置信，甚至……有一丝失而复得的狂喜？
“你这泡茶的技巧……”季澜霆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压迫的急切，“跟谁学的？”他的目光像锁链，紧紧缠绕着她。
霍媔的心跳漏了一拍，眼中尽是被冒犯的惊愕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季先生？！您……您吓我一跳！”
她稳住呼吸，迅速挣脱他的手，将盖碗小心放好，才带着惊魂未定的困惑回答，“就……跟茶艺师学的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她蹙着眉，揉着被捏出红痕的手腕，眼神无辜又带着点委屈。
“……没什么。”季澜霆缓缓收回手。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腾的情绪，再抬眼时，已恢复成那个高深莫测的季氏总裁，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
“只是觉得……很独特。霍小姐现在，是停职留薪状态？”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
“让您见笑了。”霍媔顺势接过话头，脸上重新挂上那抹自嘲又带着点无奈的讪笑，眼底却适时地蒙上一层水雾般的感慨，“流言蜚语啊，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钝刀子。定力差点的，心灵脆弱点的，早被那些四面八方射来的冷箭逼到绝境了。”她语气轻飘飘，却字字带着分量。
季澜霆端茶的手在空中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茶水微漾。“良禽择木而栖。”
他啜了一口茶，声音沉稳，“霍小姐是难得的人才，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我听关响说，你投了季氏总裁办的简历，打算……换个环境？”他抬眸，目光再次精准地落在她脸上。
霍媔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点头，笑容里带着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坦率：“是。虽然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也想跳出舒适圈，换个赛道闯一闯。季总您……”她恰到好处地停顿，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试探，“该不会……正好是季氏集团的高管？”
季澜霆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在江城商界，‘季澜霆’这三个字的含金量，或许比真金白银还要重上几分。”
霍媔心中冷笑，面上却瞬间绽放出恍然大悟又带着点惊喜的娇俏笑容，姿态优雅地为他续上一杯清茶：“哎呀！瞧我这有眼不识泰山的！该不会……我投的那份简历，正好就送到了您季大总裁的眼前吧？”她眼波流转，带着点狡黠的试探。
“你很优秀。”季澜霆直接肯定了这一点，目光锁住她，“恰好，我秘书的岗位还空着。有兴趣来挑战一下吗？”他不再迂回，直接挑明。
霍媔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撞，面上却维持着镇定，直白道:“年薪多少？假期怎么算？”
“年薪五十万。”季澜霆报出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数字，语气不容置疑，“我的休假就是你的假期，我下班你才能下班。”
霍媔双目圆睁，这次惊讶得货真价实：“专职秘书？……贴身的？”她刻意在“贴身”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点暧昧不明的试探，眼神却清亮无比，仿佛只是在确认职责范围。
“有难度？”季澜霆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将她所有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倒也不是担心这个……”霍媔下意识地避开他过于直接的视线，目光飘向窗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祁煜那张醋意翻腾的脸，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个麻烦……该怎么解释？
“霍小姐！”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季澜霆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响起，直接替她做了决定，“如果没问题的话，明天就来上班吧。”
“这么快？”霍媔猛地转回头，惊愕地看向他，红唇微张。
季澜霆冷峻的下颚线似乎柔和了半分，他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带着点戏谑，语气却不容置喙：“你不是已经……休了十天的假了么？时间，应该很充裕。”
霍媔脸上的讪笑僵了一瞬，随即化开，带着点被看穿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季先生……还真是，无所不知呢。”
她端起茶杯，借氤氲的热气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