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天色才蒙蒙亮，龙虎山的天师府内，气氛却已压抑。
最高级别的秘密会议，此刻正进行到尾声。
吕慈的脸色铁青，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惊惧。
前天，那个年轻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戳破了吕家世代隐瞒的“双全手”隐秘。
当时他只是震骇，现在回想，只剩下彻骨的后怕。
那根本不是“看出来”的。
分明是站在一种旁人无法企及的“道”的高度，一眼就洞穿了你功法的本质缺陷。
跟这样的存在作对，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吕慈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汗水悄然打湿了衣襟。
他端起茶杯，却发现手有些微颤，茶水摇晃得厉害。
“陆老爷子，您怎么看？”风正豪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
陆瑾放下茶盏，眼神中带着思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山下那事……”陆瑾缓缓开口，他指的是在山下，那个年轻人只用一颗糖，便轻易化解了全性妖人夏禾的危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起初我以为他只是有意思。如今看来，那何止是有意思？那是‘大道至简’的体现。以最平淡的方式，化解了世间纠葛。”
陆瑾看向众人，眼中的精光让人难以直视：“他非但没有传说中高人那般无情无欲，反而带着一份，怎么说呢……带着一份超脱俗世的淡然，与一丝出人意料的人情味。”
他心中暗自庆幸。
幸好当时自己没有摆出前辈的架子。
风正豪，天下会的掌舵人，此刻心中的狂热已无需掩饰。
他听完老天师在会议伊始的几句提点，又联系上自己从各种渠道汇总而来的消息，看向李道然所在方位的眼神，几乎要燃烧起来。
他不再认为李道然只是什么高人前辈。
这分明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是他们这些凡人穷尽一生，都只能仰望的存在！
“我同意陆老所言。”王霭难得地收起了平日的阴鸷，语气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颤抖：“他，他深不可测。我王家虽然自负，但面对他……”
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在场的异人界巨头们，经历了一番压抑且慎重的讨论。
最终，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静观其变。
必须以最高规格的礼遇对待。
绝不可得罪！
甚至，要想尽办法结一份善缘！
这是异人界有史以来，最统一、也最被迫的一次决定。
在龙虎山另一侧的武侯派驻地。
诸葛青彻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
他坐在蒲团上，手中紧握着一份早报。
报纸头条，赫然是昨夜“王也夜访老天师，却在山路遇神秘道童，风后奇门瞬间崩毁，王也重伤吐血跪地”的惊人消息。
结合他今日早晨，听同门弟子描述的，昨夜后山方向传来的奇异异象。
诸葛青整个心神，都为之剧烈震荡。
他本就因为李道然的一句“何为真武”而道心动摇。
现在，他心中的李道然，已彻底被奉为神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诸葛青低声呢喃着，双眼绽放出异样的光芒。
他感到自己仿佛触碰到了“道”的真谛。
那才是他苦苦追寻的。
那才是他真正的“道”之化身！
“不行！我必须再去见他一面！”诸葛青猛地站起身。
他心中的求道之念已达到顶点。
接下来的比赛，与王也的对决，在他看来，都变得不重要了。
在与王也真正对决之前，他必须再去“求道”一次！
而作为昨晚的另一个当事人，王也则变得判若两人。
他不再是那副平日里懒散，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
他变得沉默寡言，脸上常常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谢绝一切访客。
偶尔有同门师兄弟前来慰问，提及李道然和昨夜的“神迹”时，王也只是缓缓站起身。
他双手合十，对着李道然所在的方向，恭敬地微微躬身。
那姿态，仿佛是在维护神明的尊严。
他再也不允许凡夫俗子随意议论那个“道”的具现。
“王也，你没事吧？”一个扎着小辫的年轻道童，透过门缝探头问道。
王也摇了摇头，语气沙哑：“无碍。只是，需要静心。”
道童挠了挠头，又问：“今天下午你还有比赛呢，要不先吃点东西？”
“不必了。”王也闭上眼睛，低声说：“你们去吧。”
道童见他状态不佳，也不敢多言，只能无奈离去。
王也独自坐在房间里，脑海中不停回响着李道然那几句淡然的话语。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你看的，是我，还是你自己？”
“你既已窥得天机一角，便该知晓，有些东西，是担不起的。”
担不起。
这两个字，犹如千钧重石，压在他的心头。
他尝试入定。
但每次试图凝神，识海中便会浮现昨晚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