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的夜幕彻底笼罩城市时,陆氏欧洲分公司顶层指挥中心的灯光已仅剩半数。全息屏上,“星链-陆网”的数据流仍在缓慢跳动,艾伦带领技术团队聚焦于陆家老宅流向南美的加密数据追踪——经过近两小时的算法攻坚,代理链路已穿透四层,仅剩最后一层军方级Ip伪装尚未破解,进度条卡在89%的位置,红色加载动画如同悬在众人头顶的倒计时。
陈景明已带领核心工程师完成当日数据归档,将“天枢”系统中陆老爷子的异常操作日志与“海德拉”资金链路整理成加密报告,通过专线传输至陆氏上海总部的审计备份库。临走前,他特意将一份温热的咖啡放在苏晚的战术分析区,低声提醒:“苏小姐,陆总在办公室待了快一小时了,没吃晚饭,也没接任何非紧急通讯。您……或许可以去看看。”
苏晚抬眼看向指挥中心角落的办公室方向,磨砂玻璃门后隐约映出一道挺拔却紧绷的身影。她指尖划过终端上的追踪进度表——艾伦团队预计还需1.5小时才能突破最后一层代理,当前暂无紧急事务需处理。她起身将终端调至“休眠同步”模式,确保星耀暗网节点的实时情报能同步推送,随后拿起陈景明留下的咖啡,走向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
办公室的装潢延续了陆寒枭一贯的冷硬风格:深檀木办公桌宽大却简洁,仅左侧摆放着一台未关闭的加密终端,屏幕停留在沈静仪的加密附件界面——荆棘茉莉图标在暗色调背景下泛着微弱的荧光;右侧靠墙的酒柜是唯一的柔和元素,陈列着十余瓶年份威士忌与波尔多红酒,其中一瓶1998年的麦卡伦标签已被撕开,瓶口残留着淡淡的酒气。
陆寒枭立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如松,却难掩肩线的细微紧绷。他手中捏着一枚未点燃的雪茄,烟身已被指尖无意识捻得微微变形——这是他极少在外人面前显露的习惯,仅在面对家族核心矛盾或重大决策时才会出现,苏晚曾在第101章签署战略合伙协议时见过一次,彼时他正纠结于是否向星耀开放陆氏核心资金池权限。
“艾伦说,最后一层代理需要军方级密钥,他们正在联系北约安全局的旧识调取权限。”苏晚轻轻推开门,将咖啡放在办公桌的右侧——那是陆寒枭习惯的取用位置,“陈cto说你没吃晚饭,楼下24小时餐厅的黑松露意面还不错,需要帮你叫一份吗?”
陆寒枭缓缓转身,眼底的红血丝比傍晚时更明显,原本锐利的目光此刻多了几分疲惫。他看向苏晚手中的咖啡,又扫过酒柜上的麦卡伦,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不用,不饿。咖啡……谢谢。”
苏晚没有过多纠缠,走到酒柜前,指尖划过瓶身标签,最终停在那瓶开封的麦卡伦前:“我记得你在第96章的私人飞机上,喝的就是这个年份的。当时你说,麦卡伦的焦糖橡木味,能让人在混乱中保持清醒。”
陆寒枭的眸色微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记得如此细节。他走到酒柜旁,取出两只水晶杯,各倒入三分之一杯酒液——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细密的酒痕,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焦糖与橡木的醇厚香气。“你对酒精也有研究?”他递过一杯,指尖不经意间与苏晚的指腹相触,两人同时顿了顿,又迅速收回手,仿佛只是偶然的触碰。
“算不上研究,只是以前陪父亲参加学术晚宴时,听他提过几句。”苏晚接过酒杯,目光落在杯中的酒液上,语气带着回忆的悠远,“我父亲是材料学专家,对品鉴没什么兴趣,但唯独喜欢在实验成功后,喝一小杯1982年的拉菲——他说那是母亲嫁给她时,爷爷送的唯一礼物。”
提及家人,陆寒枭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他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苏黎世湖的粼粼波光,声音低沉得如同夜色:“我母亲沈静仪,会弹肖邦的《夜曲》。我五岁那年,她教我认五线谱,我总把音符认错,她也不生气,只是抱着我坐在钢琴前,一遍遍地弹。”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后来她‘去世’,那架斯坦威钢琴被爷爷锁进了老宅的储藏室,再没打开过。”
这是陆寒枭第一次如此详细地提及母亲的温情片段——不再是“海德拉”项目的嫌疑人,也不是档案中的冰冷记录,而是鲜活的、带着温度的“母亲”形象。苏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知道此刻的他,需要的不是分析与建议,而是一个能接纳他脆弱的倾听者。
“爷爷对我一直很严格。”陆寒枭继续说道,指尖在玻璃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短暂的痕迹,“七岁开始学金融,十岁接触陆氏业务,十二岁就能独立处理欧洲分公司的小额订单。他总说,‘陆家人不能有弱点,感情是最致命的软肋’。”他转头看向苏晚,眼神中带着一丝自嘲,“所以我一直以为,婚姻、合作,都只是利益交换的工具——直到遇到你。”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激起细微的涟漪。苏晚抬眼与他对视,窗外的星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眼底,映出难得的柔软。她想起苏家破产前的日子,父亲在实验室里忙碌的身影,母亲在厨房准备晚餐的笑容,那些曾经的温暖与后来的崩塌,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闪过。
“苏家破产那年,我刚满十八岁。”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夜色的力量,“父亲的实验室被查封,所有数据被指造假,他一夜白头,第二天就中风瘫痪。母亲变卖了所有首饰,甚至偷偷去医院卖血,只为凑齐父亲的住院费。”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杯中酒液泛起细小的波纹,“有一天晚上,她去郊区找一个远房亲戚借钱,回来的路上遇到暴雨,滑倒在铁轨旁……警方说是意外,但我知道,她是累得再也走不动了。”
这是苏晚首次向陆寒枭完整提及家族悲剧的细节——没有商业谈判的冷静,没有技术破解的果断,只有卸下防备后的真实与脆弱。陆寒枭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不是对“战略合伙人”的欣赏,而是对同类灵魂的共情。他们都在年少时失去了最珍视的温暖,都在废墟之上独自筑起坚硬的外壳,却在某个深夜,向彼此展露了壳下的柔软。
“我成立星耀,最初只是想查清父亲数据造假的真相。”苏晚仰头喝了一口威士忌,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翻涌的情绪,“后来发现,这背后牵扯着‘新纪元’,牵扯着陆氏,牵扯着‘海德拉’……我才明白,有些真相,不是一个人能揭开的。”
陆寒枭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站在落地窗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起手,似乎想拂开她额前一缕垂落的发丝,但指尖在距离她皮肤一寸的地方停住,最终缓缓收回——他克制着内心的悸动,维持着最后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