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夜色共情(1 / 2)

多尔德大酒店顶层套房的防弹玻璃外,苏黎世的夜色正缓缓沉淀。黑色迈巴赫驶入地下停车场的引擎声逐渐远去,汉斯通过加密通讯链路传来的汇报声仍在终端中残留:“先生,苏小姐,陆云深的车队已撤离‘阿尔法塔’区域,正驶向苏黎世湖别墅区,暂未发现跟踪迹象。酒店外围已部署三层安保,卡尔的团队正在排查周边信号源,确保无遗漏的追踪设备。”

陆寒枭挂断通讯,指尖在终端屏幕上轻轻滑动,最终停留在沈静仪邮件的截图界面——那封写着“我可以‘消失’,以‘病逝’的名义退出所有项目”的文字,在冷光下泛着刺目的白。他走到套房中央的沙发旁,身体重重坐下,却未完全放松,脊背仍保持着惯有的挺直,只是垂在膝上的双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暴露了他平静表象下的翻涌情绪。

套房内的电力已恢复供应,暖黄色的主灯取代了应急灯的惨白,却未能驱散空气中的沉重。散落的量子加密终端仍处于休眠状态,屏幕上残留的绿色数据流如同未干的墨迹,记录着半小时前那场与“雅典娜”系统的生死博弈。苏晚将战术背包放在玄关处,目光扫过房间内的景象,最终落在陆寒枭的侧影上——他望着窗外的苏黎世湖,眼神空洞,却又藏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像是一头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

她没有贸然开口,而是走向套房角落的吧台。吧台采用深棕色实木打造,台面镶嵌着细碎的水晶,在灯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泽。酒柜内整齐排列着各类名酒,从苏格兰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到法国的波尔多红酒,皆是陆氏欧洲分公司提前准备的。苏晚的指尖划过酒瓶标签,最终取下一瓶1998年的麦卡伦威士忌——这种酒口感醇厚,带有焦糖与橡木的香气,适合在寒冷的夜晚舒缓情绪。

她取出两只水晶杯,各倒入三分之一杯酒液,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泛起细密的酒花。转身时,恰好对上陆寒枭望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似乎刚从回忆中抽离。苏晚端着酒杯缓步走近,将其中一杯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玻璃与大理石接触时发出清脆的“叩”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喝点吧,能缓解些。”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些许,没有了谈判时的锐利,也没有了破解加密时的冷静,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共情。她没有提及“母亲”“邮件”等字眼,而是用最简洁的语言,传递着无需言说的理解——她知道,此刻任何刻意的安慰都显得苍白,唯有陪伴与沉默,才是最好的支撑。

陆寒枭的目光落在酒杯上,又缓缓抬眼看向苏晚。她站在沙发旁,身形挺拔,灯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竟与记忆中母亲年轻时的身影有几分重叠,却又带着截然不同的坚韧。他沉默地拿起酒杯,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杯壁上残留的温度——那是苏晚方才握持时留下的,细微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竟让他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松动。

“你似乎……从不惊讶。”陆寒枭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打破了沉默。他仰头喝了一口威士忌,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灼热的痛感,却也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从发现母亲未死,到看到她被胁迫的邮件,你始终很冷静。”

苏晚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将自己的酒杯放在膝上,目光投向窗外的夜景:“惊讶解决不了问题。我父亲去世时,我也曾沉浸在愤怒与痛苦中,但后来发现,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找到真相。”她顿了顿,转头看向陆寒枭,眼神清澈而坦诚,“沈女士的选择,是为了保护你。这种牺牲,不该被情绪淹没,而该被铭记,被用来揭开真相——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告慰。”

陆寒枭没有说话,只是再次举杯喝酒。他想起童年时的片段:五岁那年,母亲沈静仪教他画茉莉花,他把颜料弄得到处都是,母亲却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帮他擦手,说“寒枭画的茉莉,比真的还好看”。后来母亲“病逝”,陆老爷子说那本画册“触景生情,该扔了”,他却偷偷藏了起来,直到十八岁那年,画册在一场意外的火灾中被烧毁。那时他以为,母亲的痕迹会随着画册一起消失,却没想到,多年后会通过一封封邮件,发现母亲从未离开,甚至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我恨过她。”陆寒枭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自言自语,“恨她在我最需要母亲的时候‘离开’,恨她让我在陆氏集团独自面对那些明枪暗箭。直到今天看到这些邮件,我才知道,我恨错了人。”他的眼底泛起红血丝,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她用‘死亡’为我筑起安全屏障,我却用怨恨回报她。”

苏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知道,此刻陆寒枭需要的不是分析与建议,而是一个倾听者——一个能理解他“从怨恨到愧疚”的情绪转变,能接纳他脆弱一面的倾听者。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酒液在杯中形成微小的漩涡,如同两人此刻交织的命运。

“苏家破产时,我也恨过。”苏晚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恨那些落井下石的商业对手,恨那些篡改技术报告的人,甚至恨过命运的不公。但后来我明白,怨恨是最没用的情绪,它只会消耗自己,却对找到真相毫无帮助。”她看向陆寒枭,眼神中带着共鸣,“沈女士不想看到你沉浸在愧疚中,就像我父亲不想看到我被仇恨困住一样。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到‘K’,揭开‘海德拉’的秘密,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事。”

陆寒枭抬起头,与苏晚的目光相遇。她的眼神中没有同情,只有平等的理解与坚定的支持——这种来自“同类”的共情,比任何温柔的安慰都更有力量。他突然意识到,从协同防御到背靠背作战,再到此刻的深夜对话,他与苏晚的关系早已超越了“契约夫妻”与“商业合伙人”,形成了一种更深层次的羁绊——他们是并肩行走在黑暗中的同伴,是能看懂彼此伤口,也能一起面对危险的战友。

“谢谢你。”陆寒枭的声音不再沙哑,多了一丝真诚,“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在被情绪左右,找不到方向。”

苏晚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我们是合伙人,不是吗?合伙人之间,本就该互相支撑。”

陆寒枭也举起酒杯,两只水晶杯在空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打破冰层的第一缕阳光。酒液在杯中晃动,映照着窗外的城市灯火,也映照着两人眼中复杂的情绪——有理解,有信任,还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暧昧,在夜色中悄然滋生。

“去阳台看看吧。”苏晚提议道,起身走向落地窗。苏黎世湖的夜景在夜色中格外美丽,湖面倒映着城市的灯光,远处阿尔卑斯山脉的雪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宁静而壮阔。陆寒枭跟在她身后,两人并肩站在阳台的栏杆旁,夜风带着湖水的微腥与初冬的寒意拂面而来,却未让他们感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