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顽抗，除了带来更多的死亡和毁灭，毫无意义。为了李家还能留下一丝血脉，为了那些无辜的、道途已断却还想活下去的子弟，他必须做出选择。一个他曾经最不屑、最鄙夷的选择。
他缓缓走下祭坛，走出了幽冥渊，走向李家祖地最神圣、也最沉重的地方——天下神堂。那里，供奉着李家历代先祖的牌位，承载着家族的荣耀与历史。
神堂庄严肃穆，檀香袅袅。一排排漆黑的灵位，如同沉默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将家族带入辉煌顶峰，又推向毁灭边缘的后辈家主。
李玄机一步步走到神堂中央，撩起华贵的家主袍服，双膝一弯，朝着那密密麻麻的祖先牌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坚硬的金砖地面传来冰冷的触感，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寒意。
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从开疆拓土的始祖，到雄才大略的先祖，再到他那寄予厚望却英年早逝的父亲……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虚空，仿佛在与所有李氏先贤对视。
“列祖列宗在上……”李玄机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忏悔，“不肖子孙李玄机……今日跪禀。”
神堂内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玄机……知错了。”他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玄机狂妄自大，利令智昏，误信邪道，致使家族千年基业，毁于一旦……致使无数族人道途断绝，前途渺茫……致使李家……树敌天下，已无立锥之地……”
他每说一句，声音就更低沉一分，肩膀也微微颤抖。这位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枭雄，此刻在祖先面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只剩下一个失败者的痛苦与悔恨。
“玄机……辜负了先祖的期望，辜负了族人的信任……罪孽深重，万死难赎其咎……”
他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次，两次，三次……仿佛要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宣泄内心的痛苦，祈求先祖的原谅。
良久，他才缓缓直起身，脸上已是一片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心如死灰的决绝。
“然，事已至此，悔之晚矣。为保全李氏血脉不绝，为免更多无辜生灵涂炭……玄机，唯有……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森然的牌位，眼神复杂，有愧疚，有不舍，但最终化为一片空洞的死寂。
他转身，一步步走出了天下神堂，走出了李家祖地，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一个幽灵，消失在陇西茫茫的群山之中。
他去的方向，是大陆极西之地，那片被称为修真者坟墓的绝地——葬圣渊。
那里，传说连大乘圣者踏入，都有去无回。对李玄机而言，那里或许是他最后的归宿，也是他能为李家所做的……最后一件事——用自己的消失，平息世间的怒火，为家族换取一线渺茫的生机。
一代枭雄，就此黯然离场。他的野心，他的算计，他的辉煌与罪孽，都随着他远去的背影，渐渐消散在风中。留给世人的，是一个崩塌的帝国，和一片亟待收拾的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