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地面是倾斜的。
谢无涯的手还抓着我的手腕,指节发白,像是在坠落途中一直没松开。陆绾绾趴在我脚边,肩膀微微起伏,呼吸还算平稳。我们三人靠得很近,像被一股力量硬生生堆叠在一起后甩了出来。
头顶没有天花板,只有一片灰白色的光幕,像是雾,又不像。四周立着无数面镜子,每一面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的镜子里,我穿着祭坛长袍站在高台之上;有的镜子里,谢无涯跪在血泊中,玄铁剑插进自己胸口;还有一面,陆绾绾坐在钢琴前,手指按下最后一个音符,火焰从琴键里窜起,烧穿了整个学院。
这些不是幻觉。
我能感觉到左眼在发热,银光一圈圈扩散,扫过最近的一面镜子。它的表面轻轻颤动了一下,裂开一道极细的纹路——只有失败的未来才会产生波动。成功的结局已经被系统固化,不会再变。
“别看那些完整的影像。”我开口,声音有点哑,“它们已经是定局。”
陆绾绾慢慢坐起来,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沙漏吊坠。它不动了,表面蒙了一层灰。她闭上眼,嘴唇微动,像是在听什么旋律。片刻后,她指向最深处的一面镜子:“那面……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那是一面空镜。镜面漆黑,照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我知道那是出口。
可还没等我们动身,那面空镜突然震动了一下。
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她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但左眼全黑,像浸了墨水。她的指尖缠着几缕透明丝线,末端连着远处某几面镜子。她站定,嘴角扬起:“你们终于来了。”
我认得这张脸。
是我。
只是更冷,更沉,眼里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
“你以为你能逃?”她看着我,“你改写规则,利用鬼怪,让谢无涯替你挡灾,让陆绾绾为你耗尽时间。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我没有回答。
她挥手,周围上百面镜子同时炸裂,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里都映着一个“我”——趴在桌上抄作业的,躲在厕所哭的,拿着笔尖对准谢无涯心脏的,还有一次又一次按下重启按钮却记不得原因的。
层层叠叠的影子围拢过来,脚步声整齐划一。
谢无涯突然动了。
他撑地站起,抽出玄铁剑,反手在掌心划了一道。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在地面拖出一条红线。他把血抹在我手腕内侧:“你说你是我的逆命者,那你记得这道伤吗?”
我低头。
那道疤还在。浅白色,横在脉门上方。是我第一次用怨气值改写规则救他时留下的。那天他差点死在解剖室,系统判定为“合理清除”,而我强行扭转了结果。
“你记得。”我说。
她盯着那道疤,眼神晃了一下。
“你说我自私,说我作弊。”我抬起眼,“可我一直知道我想救谁。你呢?你只剩下一个念头——恨我活着。”
我咬破舌尖,痛感让我清醒。左眼银光暴涨,对着所有残影下令:“阿絮,若你还听得见——扫一遍。”
灰雾从我左眼涌出,贴着地面蔓延。它穿过每一个“我”的脚边,唯独本体不受影响。那些影子开始扭曲、崩解,像被风吹散的灰烬。
她站在原地没动,脸上表情变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失控,而是一种近乎疲惫的冷笑。
“你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是对的?”她说,“只要动机干净,手段就无所谓?那你现在去死,换他们活着,算不算正确?”
我没说话。
她伸手一指,主镜忽然亮起。镜面浮现出三个画面:一个是南宫炽倒下的瞬间,一个是陈墨化作结界的身影,还有一个,是母亲抱着婴儿站在实验楼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