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记得。五岁那年,我在校门口丢了颗纽扣,哭得喘不上气。第二天,我发现自己再也哭不出声。当时以为是喉咙坏了,现在才知道,是被换走了。
“你还拿走了谢无涯的十年。”我盯着他,“为什么?”
他不答,只是低头看着船里的黑花,指尖轻轻一弹,花瓣落下一片,掉进水里,沉了。
“你们破了契约。”他说,“可规则还在。债,总会有人还。”
谢无涯突然抬手,剑光一闪。
玄铁剑破空斩下,直劈纸船。
水炸开,纸船裂成两半,铃铛飞出,撞在墙上,碎了。
商贩的身影在剑光中扭曲,像被风吹散的烟,化作黑雾,往排水口退去。
临散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还是母亲的脸。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他说。
黑雾钻进排水沟,消失。
半张泛黄的纸片飘下来,边缘烧焦,写着:
“纽扣x1,换哭声x1”
字迹一晃,自燃,化成灰。
我蹲下,拾起铃铛碎片。冰凉,边缘锋利,割得指尖发疼。左眼血光未退,顺着碎片,我看见一道极细的轨迹——像是怨气残留的路径,从排水口一路延伸,通往地下深处。
“阿絮。”我低声,“你还听得见吗?”
耳坠震了一下,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它……不是鬼。”声音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广播。
我知道。
鬼在系统里有记录,有命途轨迹,能被扫描、被操控。可这家伙,连“存在”都不被系统承认。他交易的,是“未被记录的愿望”——那种连系统都来不及捕捉的念头。
所以他能来。
所以他不怕规则。
我站起身,把铃铛碎片攥进掌心,刺得掌心发麻。谢无涯靠着墙,剑落回膝上,闭着眼,呼吸比刚才更浅。
我走过去,把碎片塞进他手里。
“拿着。”我说,“下次,别等我开口。”
他手指动了动,没睁眼,但握紧了。
我转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校园静得反常,路灯一盏没亮,排水沟口还在冒水汽,像地下有东西在呼吸。
我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一张折叠的纸。是刚才撕试卷时藏下的。我展开,上面没字,只有一道折痕。
我用指甲沿着折痕划了一道。
纸裂开,露出里面夹着的一小片干枯花瓣——是黑花的,我趁时栖不注意时藏下的。
花瓣边缘泛着蓝光。
和商贩指尖一样。
我盯着它,直到光熄灭。
然后我把纸折好,塞回口袋。
交易从不曾结束。
只是我现在才明白,每一次“换”,都不是结束,而是记账。
而我,已经欠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