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翡翠平台的航程,在死寂的压抑中度过。侦查艇内,无人说话,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舷窗外,星海依旧绚烂,但此刻在众人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那些游弋的光生物,不再显得神奇,反而像是巨大坟墓上空徘徊的鬼火。星辉泉水中承载的真相,如同冰冷的恒星内核,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陈峰蜷缩在座椅上,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但剧烈的颤抖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麻木。意识的过度负荷和情感的巨大冲击,让他暂时封闭了自我,陷入一种自我保护性的半休眠状态。只有掌心的暗金纹路,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恒定的温热,仿佛是他与那个残酷真相之间无法切断的、痛苦的联系。
苏晚晴坐在他身边,一只手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发白。她的目光透过舷窗,望向那片无尽的星海,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曾经以为的避难所,希望的摇篮,竟然是某个远古超级文明自我毁灭后留下的、充满悔恨的墓碑和监牢。回家的路似乎有了线索,但路的尽头,却可能是指引向一个早已彻底湮灭、只存在于悲伤记忆中的“故乡”。更可怕的是,他们自身,似乎也被卷入了这场跨越亿万年、关于生存与傲慢的悲剧循环之中,被迫做出可能影响深远的选择。
虎子一言不发地擦拭着能量步枪,动作机械而用力,仿佛要将内心的震惊和愤怒都发泄在这冰冷的武器上。金小宝则埋头在控制台前,疯狂地记录、分析着从归寂林海带回的零星数据,试图从技术层面验证那匪夷所思的真相,或者说,是试图寻找一丝可以把握的、客观的支点,来对抗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虚无感。
“铸星者……全完了?”虎子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地打破了沉默,像是不愿意相信,又像是在寻求最后的否定。
苏晚晴缓缓转过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根据陈峰感知到的……以及那记忆古树最后的‘遗言’……是的。他们追寻永恒,却创造了毁灭自己的怪物。所谓的‘遗产’,是导致他们灭亡的毒药。”
“那我们……算什么?”金小宝抬起头,脸上带着迷茫和一丝恐惧,“我们追寻的‘星槎’起源,我们体内可能流淌的基因……甚至陈峰身上的‘钥匙’……难道都是……那个错误的一部分?”
这个问题让舱内再次陷入死寂。如果连自身的起源都建立在某个文明的巨大错误和悲剧之上,那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奋斗,意义何在?
“不。”苏晚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她看着昏迷的陈峰,眼中重新燃起光芒,“记忆古树说了,陈峰是‘变数’。我们不是来继承错误的,也许是来……终结它的。我们的路,我们自己走。真相残酷,但知道了,总比蒙在鼓里被利用要好。”
她的话像是一针强心剂,让虎子和金小宝的精神微微一震。
就在这时,侦查艇轻微一震,平稳地降落在了翡翠平台上。熟悉的柔和光芒和生命气息包裹而来,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安宁。
平台另一端,青岚长老和他的手下早已返回。他们的飞行器停在一旁,几名技术人员正在忙碌地检修,凌霜统领则带着士兵在周围警戒。看到苏晚晴等人返回,青岚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疑惑。
“苏使者,你们终于回来了!看陈峰使者状态不佳,莫非在林海中遇到了什么麻烦?”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陈峰,试图从他苍白的脸上读出信息。
苏晚晴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换上了一副疲惫而警惕的面孔:“劳长老挂心,只是探索时遇到一些能量乱流,陈峰消耗过大。长老这边似乎也并非一帆风顺?”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对方飞行器上的新添的刮痕和能量灼烧痕迹。
青岚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叹了口气:“确实,那林海的防御机制超乎想象,我们尝试沟通,却引发了剧烈排斥,险些无法脱身。看来,那片区域蕴含着极大的秘密和……敌意。”他顿了顿,试探着问,“不知苏使者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发现谈不上,”苏晚晴语气平淡,滴水不漏,“只是确认那片区域极其危险,且有强大的自主意识守护,似乎不欢迎任何外来者。我建议,在找到安全离开的方法前,最好不要再轻易靠近。”
青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怀疑,但很快掩饰过去:“苏使者所言极是。当前首要任务,确实是寻找离开的途径。我的人正在全力修复星舰的通讯和导航系统,希望能有所突破。”
双方虚与委蛇地交谈了几句,便各自退回自己的区域,平台上再次恢复了那种脆弱的、互不信任的平静。但暗流已然汹涌。
回到临时营地,将陈峰安置好后,苏晚晴立刻召集虎子和金小宝开了一个简短的内部会议。
“青岚绝对没说实话。”虎子肯定地说,“他们不是‘尝试沟通’,是强行突破失败了。而且,我感觉他们看我们的眼神不对,像是在算计什么。”
金小宝调出秘密记录的监控数据:“平台周围的能量场有异常波动,青岚的人在我们离开后,曾多次尝试用高功率探测器扫描林海方向,并且……有微弱的、加密的信号从他们的星舰发出,方向不明,无法破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