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小园曾数次仔细观察她们的神情,试图从那两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关于外界的讯息,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眼神波动。然而,她看到的只有如同深潭般的恭顺,以及一种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彻底的沉寂。她们就像两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
这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监控与孤立,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座孤岛。
百无聊赖,又或许是心绪烦乱无处排遣,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身前的石桌桌面上轻轻划动。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石料本身的粗糙纹理。
她并没有特定的意图,只是任由手指本能地移动,勾勒着凌乱而无意义的线条。
直到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落在石桌上,映出那浅浅的、由水汽(或许是清晨露珠,或许是空气中微不可察的湿气)勾勒出的痕迹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桌面——
那被她反复描摹、无意识加深的痕迹,赫然是两个清晰的字:
墨渊。
笔画略显凌乱,却一笔一划,都仿佛带着某种刻骨铭心的力量,深深地烙印在石面之上,也烙印在她的心底。
农小园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指,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随即疯狂地鼓噪起来。一股混杂着羞赧、慌乱与难以言喻的酸楚的情绪,瞬间冲上了头顶。
她慌忙抬起衣袖,用力地去擦拭石桌上的水痕,仿佛要抹去什么见不得人的证据。衣袖摩擦着粗糙的石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很快便将那两个字迹擦得模糊不清,最终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然而,字迹可以擦去,那刻入心底的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牵连出的所有记忆、担忧与悸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抹除。
她停下手,怔怔地看着那片空空如也、只剩下水渍的石桌桌面,心口处仿佛被无数细密绵长的针同时刺中,泛起一阵阵清晰而持久的刺痛。
这痛楚,不仅仅源于对他伤势的牵挂,对他下落的未知,更源于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已然失控的情感。
夕阳彻底沉入远山之后,暮色如同巨大的纱幔,缓缓笼罩下来,将这座孤寂的庭院,连同庭院中那个更加孤寂的身影,一同吞没。
夜色,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