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光线晦暗，湿冷的寒气随着夜幕的临近而愈发浓重。农小园只穿着单薄的衣衫，经过连番惊吓与奔波，此刻安静下来，才感到刺骨的寒意阵阵袭来，让她不由自主地环抱住双臂，身体微微发抖。
一件折叠整齐的灰色斗篷递到了她的面前。那斗篷材质普通，与雪衣卫所穿的劲装同色，看起来毫不起眼。
\"林中寒湿，\" 沈指挥使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温度，\"苏姑娘保重。\"
他的举动堪称周到，言语也合乎礼节，但那双清冽如雪的眼眸中，却没有任何与之对应的暖意，只有一片公事公办的疏离与冰冷，仿佛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刚刚经历生死劫难的弱质女流，而仅仅是一个需要被妥善安置的“物件”。
农小园微微一怔，低声道：\"多谢沈指挥使。\"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件斗篷。指尖触及布料，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这寒意似乎顺着指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她将斗篷展开，披在身上，布料隔绝了外界的湿冷，却驱不散她内心的沉重。
沈指挥使见她披好斗篷，便不再多言，直接切入正题，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静：
\"此地不宜久留，鬼面人及其党羽虽暂退，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或另有埋伏。\" 他目光扫过幽深的谷口密林，\"我们需要尽快离开南疆。\"
离开南疆。
这四个字让农小园的心猛地一沉。这意味着，她将彻底远离熟悉的环境，被带入一个完全未知的、由这位冰冷莫测的雪衣卫指挥使所掌控的境地。墨渊重伤昏迷，她孤身一人，面对这些代表着至高皇权却又神秘莫测的“天子亲卫”，前途可谓吉凶难料。
无数的疑问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沈指挥使为何会恰好出现在这里？他与墨渊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要将自己带往何处？朝廷对农家旧事，对那枚玄铁令牌，又知晓多少？那鬼面人……究竟是不是她猜测中的那个人？
这些疑问，她不敢问，也不能问。至少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她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只能紧了紧身上冰凉的斗篷，低下头，掩去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应道：
\"……是。\"
沈指挥使对她的顺从并未表示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对下属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
雪衣卫们立刻行动起来，抬起担架，护卫在侧，形成一个严密的队形。沈指挥使走在最前，灰色的身影融入逐渐暗淡的天光与弥漫的雾气之中。
农小园被一名雪衣卫示意跟上，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曾经绽放着赤晶绛珠草的山谷，然后深吸一口气，迈开沉重的脚步，跟上了这支沉默而冰冷的队伍，走向迷雾更深、前路未卜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