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冲动促使她快步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沉默了片刻,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越煞……你……你恨我吗?”
越煞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也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反问:“为何恨你?”
“因为……因为我毁了你的纯阳之体,坏了你的道基……让你被宗门追捕,沦落至此……”农小园越说声音越低,头也垂了下去,心中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越沉默了片刻,荒原的风吹动他墨色的发丝。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看透般的释然: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世间缘法,岂能尽如人意?纯阳之体虽损,未必不是另一种开始。至于宗门……”
他顿了顿,语气微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追捕与否,于我而言,早已无关紧要。”
他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在农小园身上,那眼神深邃,不再是最初的冰冷和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愫。
“若非此番‘意外’,我或许仍是那个只知练剑、不通人情的剑宗傀儡,困于方寸之地,不见天地广阔,更不见……”他话语微顿,移开目光,“……更不见人心微妙。”
农小园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越煞却没有再深入,转而道:“反倒是你,屡次被我牵连,险死还生……该恨的,或许是你。”
农小园猛地摇头,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我不恨!虽然一开始很怕,很后悔……但我知道,那并非你本意。而且……而且这一路,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她鼓起勇气,直视着越煞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声音虽轻,却清晰无比:“我知道你表面冷漠,但其实……你一直在保护我。在思过崖,在剑冢,在魔狼群,还有刚才……谢谢你。”
这番直白的话语,仿佛一道光,骤然照进了越煞那冰封沉寂的心湖深处。他身形微僵,竟有些不敢直视农小园那清澈而真挚的眼睛。他习惯了世人的敬畏、嫉妒或算计,却从未有人如此直接地、毫无保留地对他表达这样的感激与……信任。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在他胸腔中涌动,让他那总是平稳握剑的手,竟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猛地转回头,目视前方,加快了脚步,只留给农小园一个略显仓促的背影和一句硬邦邦的话:
“不必谢我。护你,亦是护我血脉。”
又是这个理由。农小园看着他的背影,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感到失落,反而从他略显急促的脚步和僵硬的语气中,品出了一丝……狼狈和掩饰?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一种甜丝丝的感觉悄然蔓延开来。她快步跟上,不再追问,只是安静地走在他身侧。
两人之间那层最后的薄冰,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于这片荒芜之地,悄然消融了。
前方,那片绿色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潺潺的水声,甚至能闻到清新的草木气息。
希望之地,就在眼前。而某种悄然滋生的情愫,也在心间破土而出,迎风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