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室之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由两名山口组顶级若头化作的黑色粉尘,依旧在空气中缓缓飘散,如同为这场魔王的独角戏降下的黑色帷幕。
茶釜中沸腾的水声,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音,咕嘟作响,像是为旧时代的终结,鸣响着最后的倒计时。
山本健司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与神采。
他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那些昏死过去、依旧在无意识抽搐的心腹,看着那漫天飞舞的、属于“鬼丸国纲”的银色碎屑。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晶。
晶的身体蜷缩着,那身深蓝色的剑道服被冷汗与心血彻底浸透,紧紧地贴在她充满力量感的矫健身躯上,勾勒出如同雌豹般流畅而惊心动魄的曲线。
然而,这具曾经蕴含着无尽爆发力的身体,此刻只剩下微弱的、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脸庞,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上等的羊脂白玉,细腻得能看清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那病态的雪白,与衣襟上触目惊心的血红,形成了一种凄厉而破碎的美感。
她的骄傲,她的剑心,她的灵魂,都随着那把妖刀,一同碎裂了。
山本健司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在目睹了这超越理解的一幕后,反而沉淀了下来,化作了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的年轻人。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你……究竟是什么?”
他想在自己一手建立的百年帝国彻底覆灭之前,至少,看清楚将这一切碾碎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
是神?是魔?还是……更恐怖的东西?
余九放下了手中依旧温热的茶杯。
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却像是一柄重锤,敲在山本健司的心脏上。
他看着这位已经彻底失去反抗意志的东瀛黑道教父,淡然开口,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我是秩序。”
山本健司瞳孔微缩。
只听余九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重塑乾坤的绝对意志。
“旧的秩序,太过腐朽,太过低效,充满了太多无意义的内耗和肮脏的交易。”
“而我,将带来新的秩序。”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俯瞰众生的弧度,那不是嘲弄,而是一种陈述事实的理所当然。
“一个唯一的、绝对的、只遵循我意志的秩序。”
他不是来破坏的。
他是来……整合的。
轰!
山本健司的脑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核弹,彻底炸裂!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目的根本不是金钱,不是地盘,甚至不是单纯的权力。
他要的,是成为规则本身!
他要将整个东瀛的地下世界,乃至所有见不得光的角落,都变成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何等狂妄!
何等……令人绝望的野心!
山本健司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惨笑,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悲凉。
他这一生,自诩为东瀛地下世界的“龙”,翻云覆雨,掌控无数人的生死。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池塘里一条自以为是的锦鲤,却妄图去揣测真龙的威严。
他缓缓地、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向着余九,低下了那颗高傲了一辈子的头颅。
“我……可以臣服。”
他的额头,几乎要触碰到身前的榻榻米,声音里带着一丝最后的请求。
“只求阁下……在我交出所有的一切之后,赐予我一个体面的……终结。”
这是他作为旧时代霸主,最后的尊严。
他可以败,可以死。
但他不想像狗一样,毫无尊严地活着。
“呵呵……”
回应他的,是余九一声充满了轻蔑的低笑。
笑声不大,却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诛心。
“终结?”
余九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幽深如渊的眸子,俯视着卑微跪伏的老人,眼神里满是戏谑。
“不。”
“死亡,是解脱,是一种赏赐。”
“而你,山本健司……”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山本健司最后一丝希望。
“不配得到我的赏赐。”
山本健司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只见余九的脸上,挂着魔鬼般的微笑。
“你将活着。”
“你会亲眼看着,你穷尽一生建立起来的所谓帝国,如何成为我脚下的一块基石。”
“你会亲眼看着,你所有的骄傲与荣光,都变成侍奉新主的工具。”
“你会作为旧时代的活化石,跪在新王座之前,日日夜夜,用你的余生,来忏悔你的无知与渺小。”
“这,才是我对你这位‘沉默之龙’,最大的惩罚。”
一字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刀,将山本健司最后一点尊严,凌迟得干干净净!
“噗——”
山本健司再也承受不住这诛心之言,一口心血狂喷而出,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余九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随意地打了个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