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篡鼎(2 / 2)

子禽从冰冷的地面上一跃而起!眼中再无半分恐惧伪装,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狰狞与狂燃的复仇烈焰!他口中不知何时已叼住一个暗藏的小小骨哨,猛地吹响!

“哔——!!!”

尖锐凄厉的哨音拔地而起!直刺阴沉的天空!

就在偏厅外两侧的回廊与院墙死角里!如同早就在暗影中蛰伏已久的群狼!数十名由蔿国残余族人和石速那伙庖人仓促集结的死士、以及祝跪和几个手下家将组成的突击精锐,如同从墙壁阴影里直接裂开涌出!他们手中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从削尖了头的沉重木棒、劈柴斧头,到更致命些的青铜钺、短戈、长剑!目标只有一个——偏厅内被这惊天变故震惊得呆若木鸡的宫城中领军姬服!以及他身旁那些猝不及防的卫兵!

血腥的短兵相接在狭窄的走廊和偏厅内瞬间爆发!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一个亲兵甚至还没完全握紧腰间的青铜长剑的剑柄,就被一把沉重的劈柴斧狠狠剁在脖颈侧面!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出来,溅满了挂满灰尘的墙壁!另一个卫兵慌乱中举起一面小小的臂盾格挡,却被一根裹着铁皮的沉重木棒由上而下带着风声狠狠砸下!臂盾连同下方骨头被硬生生砸碎!木棒嵌进碎裂的血肉骨头之间!卫士捂着手臂惨嚎着倒下!

“保护将军!结阵!”混乱中有人本能地嘶吼!几个反应稍快、装备也齐全的核心亲兵立刻本能地向核心位置的姬服靠拢!

石速那身宽体胖、穿着件不知哪里扒来的破烂皮甲的身影格外显眼。他完全不懂战阵,只是凭着胸中那一腔被夺走一切后、只想撕碎眼前阻碍的恨意,像一头蛮牛般横冲直撞!一名手持青铜长剑的卫士侧身避开旁边砸落的木棒,顺势一剑向他毫无防备的左肋刺去!锋利的剑尖带着寒光刺穿皮甲!刺入皮肉!

“啊——!”石速发出一声如同屠宰牲畜般的巨大痛嚎!然而这股剧痛反而激发了他骨髓深处那被绝路逼出的凶性!他竟完全不退!反而趁着身体中剑扭曲前冲的惯性,一只粗壮如同火腿的手臂猛地向前死死箍住那卫兵的头颅,另一只肥厚的手掌五指张开,如同铁钩般带着全身的冲力,凶狠无比地挖向卫兵暴露在甲胄之外的双眼!

嗤——!!噗!

眼球爆裂的闷响与卫兵撕心裂肺远超石速中剑的凄厉惨叫同时迸发!温热的眼球液体混合着鲜红的血喷射出来,溅了石速满头满脸!石速脸上挂着猩红的血肉和粘稠的浆液,疯狂地吼叫着,一手死抠着那双眼被废、惨嚎不已的卫兵的头颅,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剔骨尖刀,看也不看就朝对方脖子上乱捅乱扎!他那被鲜血和内脏体液染红的手紧紧攫住对手的头颅,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另一只肥厚的手掌紧握一柄寒光闪闪的三棱剔骨尖刀,如狂风骤雨般向卫兵的脖颈猛扎乱刺!热血混着气泡从十数个创口喷涌而出,溅满周遭冰冷的墙面!

子禽的骨哨音刚刚落定余韵!宫城之外!以西门朱雀门为核心——无数双麻木却在这一刻被仇恨烧红了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座震动摇晃的宫门!蔿国拄着一根临时削成的木杖站在人群稍后,他身旁簇拥着的是从封邑田地被夺后就如同流民般聚集起来的子禽家族精壮子弟,以及原本在盐田、鱼池谋生的祝跪的族人。他们许多人手中只有削尖的竹矛、粗重的木棍、生锈的柴刀!当那骨哨尖利的尾音如同命令般刺入耳膜!当看到西门内侧族人拼命撞击而开始动摇的宫门!

“苍天在上!祖宗不弃!讨逆——!!!”

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从蔿国枯槁的胸腔爆出!这声喊如同引燃干柴的最后一颗火星!

“讨逆——!!!”

数日压抑的恐惧、绝望、被断绝生路的痛苦,在这一刻被愤怒点燃为焚毁一切的烈焰!成千上万被夺去生计、在饥寒边缘苦苦挣扎的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流!他们如同沉默奔腾、却蕴藏着毁灭一切力量的浊流!悍不畏死地撞向那座象征将他们推入绝境的深宫!撞击!冲撞!无数双赤足或草鞋奋力踏过坚硬冰冷的石地,发出沉雷般的轰响!

轰隆!——咔嚓!!!

朱雀门内侧那巨大的门轴终于承受不住持续的撞击,在一声沉闷骇人的断裂爆响中,硬生生从根部撕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沉重的宫门失去支撑,猛地向内歪斜倾倒!

“门开啦——!!!”

内外狂乱激荡的血色声浪汇成一片!人流如同岩浆找到了缝隙,疯狂地顺着那倾倒的巨大门板缝隙和倒塌激起的烟尘向宫城内涌去!

“挡住!放箭!放箭!!”偏厅内,被死士死死缠住、身边卫士已经被放倒数人的姬服终于从极度的混乱和震骇中惊醒!他面色惨白如金纸,声嘶力竭地对着后院城墙高处嘶吼,“蠢货!放箭啊!射杀那些叛逆!!”

城墙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一排守军。他们脚下是积满灰尘的女墙垛口,许多人面黄肌瘦,握着弓箭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箭袋里的箭矢甚至稀疏不齐!

“放……”城墙上的守军什长看着身影的人流,再看看自己手下那些握弓都发颤、眼神里充满了惶惑犹豫的兵卒,自己口中的命令也卡在了喉咙里。几个兵卒下意识地朝着混乱人流上方开弓,几支软弱无力的箭羽歪歪斜斜地射出去,落在潮水般奔涌的人群后头,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点涟漪都未曾激起。

轰隆隆!!!

另一道巨大城门倒塌的闷响几乎同时炸开!这次是宫城之南!那是石速带着一群原本伙房里的粗壮帮厨和一个心腹族人家将队付出重大代价后砍开的宫城南门!

“边公!殿下!随我来!”

如同预演过无数次,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喝压过所有混乱!一支身披或新或旧甲胄、手持青铜长戈短剑、由祝跪族中部曲和蔿、禽两家尚能动员的私兵组成的中坚力量,簇拥着一面玄色大纛,在身着陈旧铠甲、满面狂热的詹父带领下,如同一把淬火的长矛!在混乱人潮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们绕开卫兵零星抵抗、驱散惊恐乱逃的宫人,以骇人的速度和凶悍的气势直扑向宫城的核心区域——周天子姬阆平日行猎取乐、此刻很可能藏身的西苑兽场方向!那面玄色大纛迎风猎猎招展——一个用猩红得如同人血淋漓的丝线绣出的巨大“姬”字在阴郁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目!

玄色大纛在混乱的宫墙内、到处可见奔逃仆役和四处零落抵抗人潮中格外显眼。那巨大的猩红“姬”字仿佛吸吮了周围所有的血气!随着这支悍锐甲兵的急速推进,大纛下方被层层护卫着的身影也愈发清晰——王子颓!

他并未披挂戎装,身上依旧是那件匆匆忙忙换上的朱紫色锦袍,只是那原本象征着尊贵的袍服此刻被溅上了星星点点不知何人的血迹和沿途飞溅的泥污,华贵颜色被蒙尘玷污。他双手死死扣在那张临时寻来、粗木制作的战车扶手栏杆上,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这张脸,在阴霾的天空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不正常的潮红,虚浮的肌肉由于极度的恐惧和骤然被推上风口的疯狂而扭曲着,嘴角却神经质地向上咧开,露出几颗因为常年酗酒而显得不那么洁白整齐的牙齿,喉咙里不时发出咯咯的、意义不明的气声!

战车碾压过宫道砖缝间流淌的细小血溪,一个奔跑不及被打翻在地的年轻宫人发出半声尖利的惨叫被沉重的车轮碾压淹没!血肉骨骼碎裂声混在车轴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中惊心动魄!王子颓被这声音和战车的剧烈颠簸震得身体猛地一晃!他下意识地、无比惊恐地缩了缩脖子,手更紧地扣住那粗糙的木栏杆!然而,战车前方开路甲士毫不留情砍杀零星冲出来阻挡的卫兵时飞溅的鲜血,有几滴温热粘稠地落在了他手背上!那粘腻温热的触感像是一剂诡异的毒药,透过皮肤直刺入他早已癫狂的骨髓深处!

他猛地打了个寒噤,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疯狂地收缩扩散!就在战车轰然冲过一片狼藉、倒伏着两具宫卫尸体的门槛时,王子颓突兀地发出了嘶哑变调的狂笑!那笑声如同夜枭的厉鸣,凄厉得令人头皮发麻!

“天助孤!天助孤啊——!”他嘶嚎着,沾了血迹的手胡乱地拍打着身旁战车的护栏,仿佛在为前方那面血淋淋前进的玄色大纛擂鼓助威!“孤乃……姬姓王族!正朔……正朔所归!孤当今日……践履……践履那大位!哈哈哈哈!!”

这支裹挟着疯狂复仇力量的洪流,如同冲垮朽堤的潮水,终于在汹涌的喊杀与杂乱的哀嚎声中,淹入了兽苑外围那片人工辟出的、带着原始野性气息的猎场!这片新辟之地树木尚幼,低矮的灌木丛凌乱地分布着,几头原本被驯化、准备用于猎场观赏的梅花鹿被这惊天动地的混乱彻底惊扰,在仓促建起的低矮栏杆内惊惶奔突!它们甚至比冲击的士兵更先一步,用角撞或用蹄猛踏,将那些不高的栏杆轻易地冲开了数处豁口!

战车轰隆碾过兽场边缘铺满碎石和落叶的地面。一只被惊鹿撞断的栏杆粗大木茬狠狠刮在沉重的车轮辐条上,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詹父一手控缰,一手紧握车轼,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片视野因惊惶奔逃的鹿群而略显混乱的开阔地带!兽场更深处,靠近一方新挖的蓄水池方向,树丛后隐约传来马匹嘶鸣和零乱的金铁交击声!

“主上有卫!”詹父眼神一凝,嘶声高喊,“池畔!速击!”

簇拥战车的甲士齐声爆吼!如同发现了致命猎物的狼群!阵型陡变!手持重盾在前,长戈长戟如同陡然亮出的獠牙!他们不再冲击前方已无有效防御的方向,而是如同一道青铜与血肉组成的巨大凿子,悍然转向!直接对着那树丛后传来打斗声的池畔方向碾压过去!沉重的步伐踏动大地,压倒沿途低矮的灌木!

然而,当那最后一道稀疏的树丛被蛮横地冲开的瞬间,冲在最前的詹父和几个持戈甲士瞳孔骤然急缩!

没有预想中周王的惊慌失措!在那方浑浊的水池边,赫然集结着一支人数不多但装备极为精良、队形丝毫不乱的方阵!二十余具浑身覆盖着厚实、打磨得精光锃亮的青铜札甲的铁卫!前排执盾,盾牌厚重高大,几乎齐胸!后排戈戟参差林立,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寒光!中央簇拥着的,正是身披华服、却已被侍从强行搀扶上马背的周王姬阆!

“大王在此!王驾扈从在此!”一个面白无须、双眼锐利如刀的寺人立于阵列中央,声音尖利却异常镇定清晰,压过场中乱声,“尔等叛逆!竟敢直犯天颜!罪该万死!”

更令人心头一凛的是,在这个严密森严的核心方阵之后,更有两倍于此数的王宫卫兵正在一名校尉的竭力嘶喊中,挥舞着并不精良的各式武器,勉强组成一个摇摇晃晃的半圆防御阵,试图阻挡詹父所率这一路最为锋锐的突击力量!人数处于绝对劣势,更是在仓促之间被冲击,但凭借这核心的精锐铁卫方阵为支柱,那临时拼凑的半圆阵线竟没有被詹父这猛虎般的冲锋瞬间撕裂!

“铁卫!”詹父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瞬间明悟!姬阆虽自毁长城,逼反朝臣,但他深藏宫中的这支直属先王穆王时代挑选、由真正忠心王室的死士世代相承的“铁壁扈从”竟在如此混乱局势下依旧存留!这些扈从每一人都经过严酷训练,装备精良得令人发指!自己这支突击力量人数虽众,但大部分由被夺田邑、濒临饿死的平民和部曲临时武装,纵有死志,却缺乏有效兵器和坚甲利刃!

“杀——!”

詹父狂吼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后退就是全军覆灭!他手中青铜长戈斜指,目标直指前方那面被层层重盾护佑、闪着冷光的核心!

“轰——!”

两支同样决绝、力量却悬殊的队伍如同山崩般狠狠撞击在一起!震耳欲聋的金铁轰鸣与垂死的惨嚎瞬间撕裂了整个兽苑上空!

“当啷!噗嗤!”

盾牌狠狠相撞的声音、青铜矛戈破开皮肉筋骨的声音、甲叶被撕裂撞碎的锐响、骨骼被重型兵器摧折断裂的可怕脆响瞬间汇成一首血肉交响!

詹父挥戈挡开迎面刺来的两柄短矛,怒吼着催动战车前冲!但沉重的战车撞在对方前排数面巨大的青铜盾上,巨大的冲力竟只将盾阵撞得微微晃动!铁卫的阵型太过厚实和稳固!詹父身侧一名祝家族人悍勇地挥舞长戟试图刺击盾后敌兵,却被另一侧缝隙中陡然刺出的一柄锋利矛头精准地扎穿了侧腹!沉重的戟身脱手落地,他带着刺入体内的矛杆颓然栽倒!另一名簇拥战车的甲士试图以身体掩护王子颓的战车,却被对方阵中一支破甲重箭射穿半边肩膀,带着木屑般的血肉碎片惨叫着倒下!

王子颓坐在战车上,被这短促到令人窒息的距离里爆发的惨烈近身肉搏瞬间惊呆了!他甚至能清晰嗅到前方涌来的浓烈的血腥气息!能看到对面铁卫那冷酷如同石刻的面甲缝隙中露出的、如同冰封荒原般的眼神!一支投矛呼啸着从他乘坐的战车旁掠过,尖锐的破空声几乎刺破他的耳膜!矛尖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扎在战车后方的轱辘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撞击!木屑纷飞!剧烈的震动让王子颓猛地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短促尖叫!仿佛被抛入了尸山血海的最中心!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蜷缩躲避!

就在王子颓被血腥近战惊得失魂落魄的刹那!

兽苑深处、靠近新挖的那个蓄水池边的另一侧,骤然响起一片混杂着巨大惊恐和愤怒的暴吼!

“大王!那面!殿下在那车上!护驾!”

几个之前被乱兵冲击、正分散在猎场不同角落重新聚拢的卫军校尉,终于看清了那面在兽场中格外刺眼的玄色大纛!更看到了车上惊惶失措的王子颓!这一发现让他们如同溺水者抓住了稻草!

“那是乱首!擒贼先擒王——!”

“杀车驾——!杀王子颓!”

原本分散、士气低落的部分卫兵,被这喊声一激,瞬间红了眼睛!与其阻挡那些如同复仇恶鬼般冲击的暴民和詹父精锐甲士,不如集中搏命冲击那防护看似薄弱的战车!杀掉那个被推出来、胆敢觊觎王座的无耻宗室!数支原本还略有迟疑、徘徊在边缘试图恢复秩序的卫兵小队,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同一个目标!如同被驱赶的鬣狗骤然发现了羚羊群中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瞬间被嗜血本能点燃!他们发出意义含混、却充满杀戮欲望的吼叫,挺着手中的武器,绕过前方的混乱战团,从三个方向!朝着王子颓所在的那辆颠簸摇晃的战车凶悍地扑来!

这些卫兵久在行伍,个人或许不堪,但结成小队冲击一点却颇为难缠!刀剑并举,长矛攒刺!几个簇拥在王子颓战车旁的祝家甲士刚刚费力挡开一面冲来的卫兵砍刀,侧翼另一个方向上另一支小队的长矛手已经瞅准空隙凶狠地递过矛头!一名甲士试图用剑格开攒刺而来的矛尖,却被巨大的力量直接撞偏了剑锋!噗嗤一声轻响,带着倒钩的矛尖狠狠贯入他肋下缝隙!甲叶瞬间扭曲变形!矛头透甲而入!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上,一个卫兵仗着速度迅猛冲近战车旁,手中一把短柄战斧对着车轮辐条猛劈下去!咔嚓!一根辐条应声而断!车轮猛然倾斜!整个战车发出不堪重负、令人牙酸的呻吟!

“啊啊啊——!”王子颓只觉得身体猛地往下一沉!战车向一侧倾斜的角度让他魂飞魄散!双手死命扒住车栏!看着车边护卫瞬间倒下,数柄滴着血、还粘着前一个人破碎皮肉的兵器从不同角度直直地指向自己!死亡的腥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扑打在脸颊上!这千钧一发间,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正朔血脉!什么登顶大位!全部被最原始的、赤裸裸的恐惧彻底淹没!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那张扭曲的脸孔上只剩下一种巨大的、几乎能将眼球撑裂的惊怖!仿佛下一秒,自己这具承载着所谓高贵血脉的躯体就要被彻底撕碎在这堆泥泞的血肉中间!他那件价值连城的朱紫锦袍上溅满了血污,如同穿了一张丑陋的地狱皮囊!

“殿下莫慌——!”

就在王子颓觉得自己即将被撕裂碾碎为尘泥的那一刻!如同天神降世!

一团庞大的黑影裹挟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与蛮横之力轰然砸入那正围着王子颓战车猛攻的数股卫兵侧翼!

那是石速!

这庖夫头子!他整个人如同刚从鲜血和内脏池子里捞出来!胸前那块临时绑上的皮甲早已碎裂得不成样子,能看见底下被胡乱塞住的、浸透大片血迹的布条正随着他剧烈的动作不断渗出新鲜红黑的颜色!那张肥胖的大脸上糊满了粘稠的血浆、灰白的脑浆和某种不明的黄绿色粘液!一只眼眶周围皮开肉绽,似乎被什么砸过,肿得只留下一条缝隙透出疯狂的光!

他一冲进来,根本无视朝他砍来的刀剑!那只血肉模糊的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一个卫兵匆忙格挡刺来的木柄长矛矛杆!任凭矛尖划破他手臂的皮肉鲜血长流!他那如同铁墩子般的右腿猛地抬起,带着全身冲力,那穿着麻鞋的大脚如同攻城锤般狠狠一记侧踹!正正蹬在那卫兵左腿小腿迎面骨上!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骨骼断裂脆响!那卫兵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刚刚冲出喉咙,石速那只攥着矛杆的血手顺势往怀里猛地一拽!趁着对方断腿剧痛失去平衡的瞬间,另一只一直握在手里的、还带着粘稠红白色不明脑组织液、沾满了肉渣和骨屑的劈柴斧头带着沉重的风声横向挥出!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纯粹的力量!斧刃的寒光带着死亡的气息横掠而过!

噗——嗤——!

斧刃如同切开朽木般,从那卫兵的左肩膀锁骨位置斜着向下狠狠切了进去!深深嵌进胸骨肋骨之间!血雾伴随着断裂的骨骼喷涌而出!半边手臂连着一大块带着血肉的肩胛骨被撕裂下来!那卫兵尚未断绝的生命发出最后一声扭曲抽噎,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巨力和自身重量带着往前栽倒!断臂的血泉嗤地喷溅出数尺远!直接浇了另一个正试图偷袭王子颓车驾的卫兵满头满脸!

“狗!杂!种——!!”

石速那庞大身躯裹挟着浓烈的血腥与死亡气息,如同失控的战车般狠狠撞入围攻王子颓战车的卫兵侧翼!他胸前临时绑缚的皮甲早已碎裂不堪,露出底下胡乱塞堵、被血浸透的布条,每一次剧烈的动作都带出新的、暗红粘稠的血浆。那张肥胖的脸上糊满了粘稠的血浆、灰白的脑浆和某种黄绿色的粘液,一只眼眶肿得只剩一条缝隙,透出疯狂嗜血的光芒!

他根本无视朝他劈砍刺来的刀剑!一只血肉模糊的左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一个卫兵刺来的木柄长矛矛杆,任凭矛尖划破手臂皮肉鲜血长流!那如同铁墩子般的右腿猛地抬起,带着全身冲力,穿着麻鞋的大脚如同攻城锤般狠狠一记侧踹!

石速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松开那沾满肉糜的斧柄,赤红着独眼猛扑向另一个被眼前地狱景象震慑得略微一滞的卫兵!他庞大的身体带着恐怖的力量将那卫兵扑倒在地!两人在泥泞和碎肉中翻滚!石速直接用那肥胖的躯体死死压住对方,张开沾满了血污和碎肉的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朝着那卫兵惊恐扭曲的面孔狠狠咬了下去!

“啊——!!!”卫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石速的牙齿深深嵌入对方脸颊的皮肉里!鲜血瞬间涌出!他疯狂地甩着头颅,如同撕扯猎物的野兽,硬生生从对方脸上撕下一块皮肉!那卫兵剧痛之下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猛地屈膝顶在石速受伤的腹部!

“呃!”石速庞大的身体猛地一弓,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钳制稍松!那卫兵趁机抽出腰间短匕,带着绝望的疯狂,朝着石速的脖颈狠狠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支羽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般从侧后方射来!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卫兵持匕的手腕!短匕当啷落地!卫兵最后的反抗被彻底瓦解!

石速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祝跪正站在一辆刚刚冲入战场的简陋战车上,手中强弓弓弦犹自嗡鸣!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冰冷的、如同淬火寒铁般的杀意!他身后,是数十名由祝氏盐丁和蔿国残余族人组成的生力军!他们如同注入战场的一股新鲜而凶悍的血液,嘶吼着扑向那些围攻王子颓车驾的卫兵!

“殿下!随我冲出去!”詹父的吼声如同炸雷!他看到了祝跪带来的援兵,更看到了核心铁卫方阵后方,姬阆那被簇拥着、正试图策马向更深处猎场退却的身影!机会稍纵即逝!

詹父猛地一抖缰绳!战车在混乱中强行转向,车轮碾过一具倒伏的尸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他不再试图冲击那如同铁壁般的核心方阵,而是斜刺里朝着兽苑深处、姬阆退却的方向猛冲!目标直指周王!

“护驾!护驾!”簇拥姬阆的寺人尖利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清晰地看到了詹父战车那不顾一切、直扑王驾的疯狂势头!那面玄色大纛上猩红的“姬”字,在黯淡天光下如同索命的符咒!

核心铁卫方阵立刻出现了骚动!一部分铁卫本能地想要转身回护王驾,但詹父之前率领的突击甲士如同跗骨之蛆般死死缠住他们!刀剑交击声、垂死的惨嚎声更加密集!整个兽苑中心彻底沦为血肉磨盘!

王子颓的战车在石速和祝跪援兵的拼死护卫下,暂时摆脱了被围攻撕裂的险境。车轮碾过泥泞的血肉和折断的兵器,剧烈颠簸着。王子颓死死扒住车栏,看着近在咫尺石速那如同地狱恶鬼般的背影,看着他背上插着的一支还在微微颤动的箭矢,看着他每一次挥动那柄沾满血肉的斧头都带出大蓬的血雾!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血腥彻底点燃的癫狂在他胸腔里猛烈冲撞!他猛地指向姬阆退却的方向,声音因为极度的亢奋和恐惧而扭曲变调:

“追!追上去!杀了那……那无道昏君!孤……孤才是天命所归!杀了他——!!”

他的嘶吼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如此刺耳而疯狂!詹父的战车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目标直指姬阆!簇拥王子颓的甲士们在祝跪的指挥下,也爆发出最后的凶悍,紧随詹父战车之后,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向周王退却的方向!

姬阆在马上回头,那张年轻却因纵欲而略显浮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无法掩饰的惊恐!他看到詹父那辆如同复仇凶兽般碾压而来的战车,看到那面刺目的玄色大纛!更看到自己身后,除了那二十余铁卫,其余临时拼凑的卫兵早已在詹父部曲和汹涌暴民的冲击下溃不成军!如同被洪水冲垮的沙堤!

“挡住!给孤挡住!”姬阆的声音尖利得破了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猛地一夹马腹,只想更快地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然而,詹父的战车更快!沉重的车轮在泥泞的土地上碾出深深的辙印,距离在飞速拉近!五十步!三十步!詹父甚至能看清姬阆那件华贵锦袍上因为仓皇策马而被树枝刮破的裂口!

“昏君!纳命来——!”詹父厉声咆哮,手中青铜长戈高高举起,锋锐的戈刃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他身后的甲士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群狼扑向最后的猎物!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一刻!

“轰隆隆——!!!”

一声沉闷得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巨响,伴随着脚下土地剧烈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从王城东南方向传来!那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突兀,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和呐喊!如同天神愤怒的咆哮!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震动惊得动作一滞!无论是疯狂冲锋的詹父,还是亡命奔逃的姬阆,抑或是浴血搏杀的铁卫和叛军,都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王城东南角,那片紧邻宫墙、原本是低矮民居的区域,此刻腾起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烟尘和火焰的浓烟!浓烟之中,隐约可见一段高大的宫墙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推倒般,正在缓缓向内崩塌!砖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城墙……塌了?!”有人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是……是南门!南门那边塌了!”混乱中有人嘶喊。

南门!正是石速之前带着伙夫和家将拼死砍开的那道宫门!那道门本就因年久失修而根基不稳,在经历了之前的暴力破拆和此刻无数人马的踩踏冲击后,终于不堪重负,连同附近的一段宫墙,彻底崩塌了!

这崩塌的不仅仅是宫墙!更是战场上所有人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更是双方士兵心中那点仅存的、对秩序和壁垒的认知!

姬阆身边的寺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尖声嘶喊:“不好!宫墙塌陷!外城……外城暴民要涌进来了!护驾!护驾要紧!快!保护大王从北苑密道撤离!”

“撤!快撤!”簇拥姬阆的铁卫首领也当机立断!王驾的安危高于一切!他不再恋战,厉声下令收缩阵型,强行劈开前方零星的阻挡,簇拥着惊魂未定的姬阆,朝着兽苑更深处、通往北苑的方向急速退去!

詹父的战车距离姬阆的马队只有不到二十步!他甚至能看到姬阆仓皇回头时眼中那抹清晰的恐惧!但就是这二十步,却如同天堑!前方是铁卫拼死断后组成的铜墙铁壁,身后是东南方向宫墙崩塌引发的巨大混乱和烟尘!更要命的是,随着宫墙的崩塌,无数原本被阻挡在宫城之外、如同饥饿狼群般觊觎着宫墙内“富贵”的洛邑底层流民、无赖、盗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发出震天的、贪婪的嚎叫,正从那巨大的缺口处疯狂地涌入!他们眼中没有王权,没有道义,只有对财富和食物的赤裸裸的欲望!这些人的涌入,瞬间将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战场彻底搅成了一锅沸腾的、充满杀戮和掠夺的滚粥!

“该死!”詹父眼睁睁看着姬阆的身影在铁卫的拼死护卫下消失在兽苑深处的树丛中,狠狠一拳砸在战车扶手上!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詹公!大势已去!速退!”祝跪策马冲到詹父战车旁,声音嘶哑而急促,脸上沾满了血污和烟尘,“宫墙已破!流民涌入!再不走……我们都要陷在这泥潭里!殿下!殿下要紧!”

詹父猛地回头,看向王子颓的方向。只见王子颓的战车在石速和部分甲士的护卫下,正被汹涌的人潮和突然涌入的流民冲击得摇摇欲坠!王子颓那张原本因疯狂而潮红的脸,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惊恐和茫然,他死死抓着车栏,看着周围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退!”詹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中充满了不甘和血丝,但理智告诉他,再不走,所有人都将被这失控的洪流彻底吞噬!他猛地调转车头,长戈挥舞,劈开几个试图靠近的流民,朝着王子颓的方向冲去!

“护住殿下!往西门撤!冲出西门!”詹父嘶声大吼,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如此微弱。

“西门!往西门冲!”祝跪也大声呼应,指挥着还能聚拢的部曲和甲士,拼死朝着宫城西门的方向杀去!那里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石速听到呼喊,如同受伤的巨熊般发出一声咆哮!他挥舞着那柄早已卷刃、沾满碎肉的斧头,不顾背上箭伤的剧痛,如同人形凶兽般在前开路!每一次挥斧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硬生生在混乱的人潮中劈开一条血路!王子颓的战车紧随其后,车轮碾过尸体和残肢,颠簸得如同怒海中的孤舟!

他们终于冲出了兽苑那片修罗场,冲上了相对开阔的宫道!但宫道之上,同样是一片末日景象!宫人四散奔逃,尖叫哭嚎!散落的珠宝锦缎被无数双脚践踏!涌入的流民如同蝗虫般疯狂抢夺着一切能拿走的东西,甚至为了一匹锦缎、一个铜壶而互相砍杀!火光开始在一些偏殿燃起,浓烟滚滚!

詹父、祝跪、蔿国等人拼死护着王子颓的战车,在混乱中艰难前行。蔿国本就枯槁的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他拄着木杖,脚步踉跄,全靠身边两个子禽家的子弟搀扶。子禽本人则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生死未卜。

当他们终于能看到西门那巨大的、已经倒塌了一半的朱雀门轮廓时,一股更加庞大的、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西门之外!黑压压一片!那是王畿六师中驻守洛邑近郊、尚未被姬阆彻底败坏的最后一支成建制军队!在宫墙崩塌、流民涌入的惊天变故发生后,他们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在王畿司马的亲自率领下,如同黑色的铁流般,正朝着西门方向急速推进!沉重的脚步声和兵甲摩擦声汇成一片低沉的、令人心悸的雷鸣!一面巨大的、代表着周王室权威的玄鸟大旗在军阵前方猎猎招展!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身陷混乱泥潭!

詹父看着那越来越近、如同钢铁城墙般的王师军阵,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火光冲天、杀声震天的混乱王城,一颗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他猛地看向王子颓,声音嘶哑而决绝:

“殿下!西门已绝!唯有……南门!从南门崩塌处冲出去!城外……还有苏公接应!”

“南……南门?”王子颓看着西门方向那森严逼近的军阵,又看向东南方那依旧烟尘弥漫、火光冲天的宫墙崩塌处,脸上毫无血色,只剩下彻底的茫然和恐惧,“那……那里全是……流民……疯子……”

“没时间了!”詹父厉声打断他,眼中是破釜沉舟的疯狂,“冲出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石速!开路!目标南门!”

石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调转方向,拖着伤痕累累的庞大身躯,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朝着南门崩塌的烟尘与火光处猛冲过去!祝跪、蔿国等人咬紧牙关,带着残存的部曲和甲士,簇拥着王子颓的战车,紧随其后!

他们如同逆流而上的鱼群,在混乱的人潮和不断倒塌燃烧的宫室间艰难穿行。流民的抢夺、溃兵的冲击、燃烧的梁柱不断砸落!每一步都踏在血与火之上!

当他们终于冲到南门那片巨大的废墟前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宫墙崩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豁口,砖石堆积如山,烟尘尚未散尽。豁口内外,是人间地狱!无数涌入的流民和试图从这里逃出的宫人、溃兵挤作一团!为了争夺豁口那狭窄的通道,为了抢夺从宫中带出的财物,他们如同野兽般互相撕咬、砍杀!尸体堆积在瓦砾之上,鲜血染红了断壁残垣!更远处,可以看到一些王宫卫队的残兵正在外围试图封堵这个缺口,与涌入的流民激烈交战!喊杀声、哭嚎声、兵刃撞击声震耳欲聋!

“冲过去!”詹父目眦欲裂,挥戈指向那如同绞肉机般的豁口,“殿下!低头!护住头!”

石速狂吼着,挥舞着残破的斧头,如同绞肉机般冲入豁口前混战的人群!他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撞开一条血路!挡在他面前的无论是流民还是溃兵,都被他毫不留情地劈倒、撞飞!鲜血和碎肉不断飞溅到他身上!

王子颓死死趴在颠簸的战车上,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成一团。他能感觉到温热的、粘稠的液体不断溅落在他的锦袍上,能听到耳边不断传来的垂死惨叫和兵刃入肉的闷响!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他紧闭双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战车在石速和甲士们用血肉开辟的道路上,碾过堆积的尸体和瓦砾,剧烈地颠簸着冲过了那地狱般的豁口!豁口外,是相对开阔的城郊野地,但同样混乱不堪!流民四散奔逃,溃兵如同无头苍蝇!

“殿下!这边!”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只见一队约百余人的精悍骑兵,正簇拥着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停在离豁口不远的一片小树林边缘。为首一人,须发花白,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正是贵族苏氏的家主——苏忿生!他亲自来接应了!

看到苏忿生的旗帜,詹父、祝跪等人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

“苏公!”詹父嘶声喊道,“快!护送殿下离开!”

苏忿生没有丝毫犹豫,手一挥,他带来的骑兵立刻分成两队,一队上前接应,一队断后阻截追兵。几名骑士迅速上前,将几乎虚脱的王子颓从颠簸的战车上搀扶下来,塞进那辆准备好的马车中。

“速走!去温!”苏忿生简短下令,目光扫过詹父、祝跪、蔿国等人,最后落在如同血人般、拄着残斧勉强站立、背上还插着箭矢的石速身上,眼神微微一凝,“能走的,都跟上!”

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詹父、祝跪等人翻身上了苏氏骑士让出的战马,紧随其后。蔿国被两名骑士架着,勉强骑上一匹马。石速喘着粗气,试图爬上另一匹马,但沉重的伤势让他试了几次都滑落下来。

“上来!”一名苏氏骑士伸出手,将他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拽上了马背。石速趴在马背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背上的箭伤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涌出更多的鲜血。

他们刚刚冲出不到百步,身后南门豁口处就传来更加激烈的喊杀声!王畿司马率领的军队终于赶到了!黑色的军阵如同潮水般涌向豁口,与流民和溃兵展开了更加残酷的绞杀!火光映照着冰冷的兵戈,将那片崩塌的宫墙彻底染成了血红色!

马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狂奔,王子颓蜷缩在车厢内,听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喊杀声,感受着马车剧烈的颠簸,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颤抖着抬起手,看着自己锦袍袖口上那大片大片早已凝固、变成暗褐色的血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趴到车窗边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的只有酸水和胆汁。

车窗外,洛邑王城那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在深秋阴沉的暮色中,如同一块巨大的、流着脓血的伤疤,烙印在渐渐远去的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