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霜!!又是霜!!!!”姬囏的声音变了调,如同金属刮擦般尖锐刺耳,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槐里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冰雹、冻死的牛、结霜的九鼎……不祥的预言“金寒则折”!
“巫!!!巫在何处?!!”他猛地转向四周,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的殿内疯狂扫视,“骗寡人的卜辞在哪?!!给我滚出来!!”
迁都带来的那个垂垂老矣的巫祝——太卜令几乎是被人从偏室推了出来。他比半月前枯槁了十倍,稀疏的白发下,松弛的皮肤贴着骨头,佝偻的身子裹在厚重的旧巫袍里,袍子下摆早已被冰冷的泥污浸透。他看到那几尊覆盖白霜的祭器时,浑浊的老眼猛然睁大,一丝深不见底的惊骇终于撕破了他平日的麻木!
姬囏状若疯虎,扑前一步,枯瘦的手揪住老巫祝污渍斑斑、带着陈年血腥和草药气息的前襟!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几乎脸贴脸地对着那张枯槁衰老的脸,声音是从扭曲的牙缝中挤出:
“金寒则折……金寒则折?!你说避向西!避到这鬼地方来!是寡人听你的!如今九鼎蒙霜,天亡我也!是你!你这装神弄鬼的老贼!是你!”他猛地将老巫祝狠狠向前一搡!
老巫祝年迈体衰本就站立不稳,此刻被这死命一搡,脚下结霜的地砖一滑,整个枯槁的身躯如同一捆朽败的柴禾,“砰”地一声重重向后撞去!后脑勺正正磕在身后另一尊覆盖着薄霜的“兖州鼎”那坚硬冰冷的鼎腹边缘!
“咯……”一声沉闷而短促的、仿佛朽木碎裂的轻响。
老巫祝蜷缩的身体顺着大鼎缓缓滑落,歪倒在冰冷的地上。鼎沿上一点鲜红的血迹正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冻结变黑,如同凝固的眼泪。老巫祝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喉间发出“嗬嗬”的气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挣扎着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看向旁边那尊霜雪正浓的“豫州鼎”,嘴角竟诡异地向上扯动一下,露出一个如同哭又如同笑的极其难看的弧度。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微弱气声,断续地挤出几个字:
“金……寒……当……折……九鼎……霜覆……便是……大周……天命……终……”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彻底消弭在唇齿间。那双看尽人间祸福、洞察吉凶的眼珠,也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翳的冰冷玉石,光芒彻底熄灭。
殿内骤然死寂!只剩下炉火跳跃发出绝望的噼啪声。所有人都如同被冻僵在原地,只有姬囏粗重的喘息在空荡冰冷的大殿里回荡。他死死盯着太卜令脑后鼎沿上那点迅速冻结变硬的血迹,又缓缓移向那覆盖着惨白霜花的中央大鼎。鼎壁上蔓延的冰霜仿佛也吸食了人血的温度,正无声地、狰狞地加速凝结!
太卜令最后那抹诡异笑容中的无声咒语,如同冰河底层最冷的暗流,瞬间冲垮了姬囏意识里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堤坝!“啊——!!!!” 刺破宫殿死寂的狂吼并非咆哮,而是声带撕裂出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尖叫!巨大的恐惧在刹那间吞噬了所有理智,转化为歇斯底里、摧毁一切的疯狂!
“假!全是假的!都是蛊惑人心的妖魔!”他双眼血红,猛地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年轻司巫,“说!是不是你用巫蛊邪术引来这寒霜?!你想亡我大周?!”那双枯爪死死钳住年轻司巫的肩膀,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王上!臣冤……”
“寡人剐了你!”话音未落,姬囏已从腰间拔出一柄贴身随身的短柄石锛!那石锛打磨粗糙却锋利异常,本是古早的工匠用器,被这位君王不知何故佩在了身上!他右手高高扬起石锛,左手猛地勒住年轻司巫的脖子!他浑浊血红的双眼只看到了眼前人惊恐扭曲的脸庞,却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动作的失控和疯狂!电光石火间——
锛刃落下!
利刃切开嘴唇,斩断舌头!
殷红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喷溅而出!年轻司巫的惨叫被半截断舌堵在喉咙里,只剩下凄厉到令人发疯的含混气音!喷涌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姬囏紧攥住他衣襟的左手,也泼洒在两人近旁一只冰冷的铜簋之上!温热的鲜血一接触冰冷的青铜壁面,立刻发出“嗤嗤”轻响,袅袅升起细小的、混合着血腥味的白气!鲜血迅速凝结变黑!而周围另外几件青铜礼器上,那些薄薄的白霜似乎被热血一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加厚蔓延!
喷溅的血腥味刺鼻弥漫。姬囏松开手,任凭那惨遭横祸的年轻人捂着血肉模糊的嘴在地上翻滚哀嚎。殷红的血浆顺着他紧握的石锛尖端滴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同样瞬间凝成暗红的冰珠。他低头看看自己满手的鲜血,又看看地上痛苦挣扎的司巫,再看看四周一片惨白、寒霜覆盖的礼器——还有刚刚被司巫之血激得更厚更惨白的霜层!他竟咧开嘴,脸上那扭曲的表情说不清是极度的恐惧还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混合着血腥气和寒冷湿气的白气从他口中喷出:
“嗬……嗬……寡人看透了……”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每个字都如同在生锈的青铜上刮过,“你们的神……寡人的神……都是假的!……天……天意!”他猛地仰起头,对着空寂幽暗的殿顶声嘶力竭地咆哮,“……天意在哪里?!你告诉我!!”那喷溅在青铜器上迅速凝固的血迹似乎刺痛了他最后那点残存的感官,他突然爆发出一种撕裂般的狂笑,声音尖锐刺耳:
“天意?!天意不可测!天意——就是寒冬!就是这无边的冰霜!就是流血!就是——”
狂笑声戛然而止!姬囏的身体猛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如同狂风中断了线的纸鸢。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刚刚喷溅的血红与眼前惨白的霜色激烈地混杂、撕扯、旋动,形成一片诡异的红白交织的混沌漩涡!这片混沌的漩涡疯狂旋转着,最后在某个瞬间仿佛彻底吞噬了所有光线和神智——
他像一个被瞬间抽空了所有支撑的破旧麻袋,“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向后仰倒,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黑石地砖之上!后脑撞击发出的沉闷响声震动了整个死寂的大殿!
他仰面僵卧在地。浑浊无光的眼睛大大地圆睁着,瞳孔似乎已完全散开,凝固在幽暗殿顶某个不知名的点上。那紧握石锛的、沾满冰冷凝固血污的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粗粝的、凶残的凶器。嘴唇微微张开,沾着一点凝固的血痂,似乎那最后半句狂乱无伦的咆哮还在冰冷的空气中飘荡凝结。周围,凝固的血迹与覆盖寒霜的青铜礼器,在幽暗跳跃的炉火映照下,共同构成了一幅残酷、诡异而凝固的壁画。
殿中仅存的宫娥寺人早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疯狂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争先恐后地逃离这片如同地狱的殿堂。
老巫祝冰凉的尸体蜷缩在结霜的鼎下,断舌司巫在血泊中微弱抽搐,而这位一夕之间彻底疯魔、又瞬息堕入昏厥迷乱的君王,便僵卧在这血与霜的祭坛中央。偌大的殿堂,除了那微弱炭火垂死的噼啪,再无一丝活物的气息。殿外呼啸的北风穿过破败的门窗缝隙,如同幽冥鬼域的悲泣。
姬囏在冰冷彻骨的硬地上僵了一夜。待到次日那天地间最惨淡的光线透过被寒风撕扯的残破窗纸,艰难地刺破行宫大殿的厚重昏暝时,那被惊得魂飞魄散的三公六卿们,才在侍卫们惊魂未定、长矛指地的环形戒护下,如同赴死般,小心翼翼地踏过凝固的血污和冰冷的台阶,重新进入这恐怖殿堂。
死寂。几乎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只有中央炉膛内炭火的垂死哔剥声,在这片血与霜构成的恐怖寂静里愈发尖锐刺耳。群臣屏息凝神,目光掠过地上那具蒙着草席的老巫师尸体,扫过角落蜷缩着、已无生息只剩微弱气息的断舌司巫,最后凝固在王座之下——周王姬囏如同被寒冬封印的尸体般僵卧在地。几位老臣面色煞白,腿脚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王……王上?” 上大夫虢公强自压下喉头滚动的惊悸,颤抖着声音轻唤。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微弱地回荡了一圈,很快消弭于无形。姬囏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都未曾颤动分毫,口鼻间却仍有微弱到几不可察的白色气息断续逸出。
“快!扶王上入寝殿!”另一位老臣嘶声道。几名身着玄甲的侍卫迟疑片刻,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屏住呼吸,像抬一块朽木冰砣般,小心翼翼地将这具冰冷僵硬而沉重的“天子之躯”抬起。他们冰冷的铠甲触碰到姬囏身上那件粘着血污、浸满寒气的玄色深衣时,都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噤。姬囏毫无意识地随他们移动,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他那只紧攥着沾血石锛的右手,不知何时已无力松开,那冰冷粗粝的凶器“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令人心悸的回响。
沉重的殿门关闭,隔绝了内里那炼狱般的景象。群臣默然伫立在殿外的丹墀之上,彼此交换着难以言说的恐惧眼神。清晨的天空依旧是那种令人窒息的铅灰色,厚重低垂,没有一丝阳光的迹象。凛冽的寒风在宫苑内断壁残垣间凄厉地呼啸穿梭,卷起地面积雪和昨夜新添的冰霜碎屑,打在人们冰冷的脸上和厚实的朝服上。彻骨的寒意再次如巨浪袭来,比昨日更甚。没人开口说话,也没人知道该如何处置这塌天大祸。绝望如同这凝固的空气,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身上。
恰在此时,一个细微却奇异的改变悄然发生。
虢公抬起头,布满血丝的老眼望向东方天际那一成不变的铁幕云层——他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差异。厚重云层似乎不再是那样彻底的死灰色,在某个难以名状的瞬间,某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光晕在那铁幕背后艰难地晕染开来!这并非日出的灿烂暖金,更像是被厚厚毛玻璃过滤过的、冰冷、苍白的光线。它毫无征兆地出现,又极其缓慢而坚定地弥漫开。
与此同时,宫门值守的甲士在城楼上忽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充满惊异的低呼:“看!天……亮了!”这声音不高,却在死寂的氛围中异常清晰。众人不由自主地顺着那甲士目光所投之处望去——
铅灰色的天幕,不知何时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浸染!那浓重的、令人绝望的铅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用某种稀释的灰白墨汁反复涂抹,正以一种缓慢而无可阻挡的方式——退散!灰白的微光越来越强,冰冷,惨淡,如同黎明前冻结的月华,却确确实实地驱散了那无边的昏暗,让天地间重新拥有了清晰可辨的轮廓!风声依旧,但在这奇异的光线下,一切物体的边缘都变得锐利了几分。这是真真正正的“黎明”!尽管寒冷依旧刺骨!
“天再旦?!!”史官箴猛地抬起头,枯槁的脸上第一次迸发出难以置信、却又带着一丝希冀的神采。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撕裂沙哑,却又瞬间点燃了群臣死水般的绝望!“天再旦!吉兆!大吉兆啊!天将再启!大周得存!”瞬间,仿佛解冻的寒冰,群臣中响起一片劫后余生般的、带着哭腔的激动低语。
整个颓败的王宫庭院被这“光复”的死寂点燃!群臣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和寒冷泛出异样的潮红。史官箴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侍卫,连滚带爬地扑向内寝殿沉重的门扉,一边嘶声竭力地高呼:“王上!王上!天佑大周!天再旦!吉兆!大吉之兆!”
“轰”的一声,厚重的殿门被史官箴用肩头撞开一道缝隙!这突兀的声响如同惊醒了殿内无边的死寂!
殿内靠近门口的方向,几个值夜的寺人惊得跳起,脸上还残留着昨夜血腥的惊悸。而内殿靠近屏风那架阔大的漆床上,传来一阵沉重而剧烈的咳喘声!是姬囏!他被这破门的巨响和史官箴的高呼所惊动!
群臣如同潮水,蜂拥着挤过那道狭窄的门缝,扑进冰冷犹胜殿外的内寝!几个寺人慌忙上前想为刚刚被惊醒、正猛烈呛咳的君王披上御寒的外袍。
“滚……开!”姬囏猛地挥开寺人递来的裘服,巨大的力量将一名寺人带了个趔趄!他在床上剧烈地呛咳着,每一声咳嗽都仿佛要把肺腑撕裂吐出。粘稠的痰液和带血的沫子喷溅在冰冷的被褥和他自己颤抖的手背上。他像一头骤然惊醒的伤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被群臣猛然推开的殿门!
门缝外,正是一日之中“天再旦”最明亮的时刻!那冰冷刺眼的白光如同无数柄寒冰铸成的利剑,劈开殿内幽暗!白光倾泻在殿内冰冷坚硬的黑石地砖上,反射出凛冽的光斑,也清晰地照亮了门口那群臣脸上激动到扭曲、近乎谄媚的潮红!无数张脸孔在他因剧烈咳嗽而模糊的视野中晃动,无数张因为严寒和激动而哆嗦发紫的嘴唇正开开合合,像无数条濒死的鱼。那些“天再旦”、“吉兆”、“天命重现”的欢呼如同潮水灌入他几乎被痰血窒息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之上!
吉兆?!他的眼睛陡然瞪圆到极限,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那群臣聒噪如万千寒鸦!那冰冷的光亮刺得他双眼剧痛!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而疯狂的咆哮,带着腥热的血气:
“闭嘴!!滚出去!!给寡人滚!!”
他如同地狱里挣脱枷锁的妖魔,猛地掀开身上沉重的锦被!裹在单薄深衣里的枯槁身体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蛮力,挣扎着就要从冰冷的床榻上扑下来!他赤着的双足猛地踹在冰冷的地砖上!刺骨的寒气瞬间窜上脊柱,却更加刺激了他的疯狂!他只凭借着一股要将这刺眼白光和喧嚣人声撕碎的戾气,不管不顾地向门口那片刺眼的光明冲去!
“王上不可!”“王上风寒在体!”几个寺人惊叫着试图阻拦。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姬囏干瘦的身体裹挟着疯狂的冲击力,双臂狂乱地挥舞着,撞开了门口最前面的史官箴和虢公!他扑向那敞开的、倾泻着冰冷白光的殿门门槛!脚踝却被殿门高起的玉石门槛猛地绊住!他裹着厚重御寒外袍的身体失了平衡,裹挟着巨大的冲势向前重重扑倒!
群臣的惊呼声如同一片突然掀起的浪涛!
“噗!”一声沉闷的肉体与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撞击的钝响。姬囏整个人面朝下扑跌在门槛内外交接那冰冷、光滑、刚被宫人拂拭过积霜的地面上,距离那道明亮的门槛只有咫尺之遥。他枯瘦的四肢在刺骨的冰冷中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如同离水的鱼。浓稠暗红的血液不受控制地从他口鼻中汩汩涌出,迅速在冰冷干净的砖面上浸润、蔓延开一团巨大的、刺目的猩红。
所有聒噪如同被瞬间切断!死一般的沉寂再次凝固了整个寝殿!群臣脸上的狂喜与激动瞬间冻结、碎裂,化为难以名状的错愕和更深的恐惧,连咳嗽声都消失了。只有凛冽的寒风毫无怜悯地灌入敞开的殿门,卷动着殿内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姬囏抽搐的身体渐渐停止了动弹。然而他的头颅,却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固执姿态,依旧朝着洞开的殿门方向——朝向着门外那片冰冷的、白光凛冽的天空!那血红的、眼球凸起的双眼,最后一眼死死凝望的方向,并非救赎的白光,而是殿内靠墙放置的——
在那片瞬间凝固、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寝殿深处靠着阴冷墙壁的架台上,那尊作为寝殿镇守象征的、缩小版的九鼎中央“豫州鼎”——那尊昨天覆盖着一层惨白寒霜、仿佛刚从冰窟中取出的豫州鼎,它高高在上的、厚重的青铜鼎腹边缘,一滴凝练的水珠,在四周死一样的寂静与殿门灌入的寒风里,正艰难地、无比缓慢地从冰冷的青铜壁上分离。
水滴,凝结成形,无声地拉长,拉长——终于,滴落。
“嗒。”
轻轻一声。
细微到几不可闻。
粘稠的血液已将他半张脸完全糊住。姬囏那血红的、几乎爆裂的眼珠,死鱼般凸出眼眶,凝固的目光最后看到的,只有那青铜壁上滑落的晶莹水滴。滴答。又一声。微不可闻,却又如同沉重的冰锥直接敲碎了脑髓。
天地间再亮的白昼,于他,终成一片永远沉沦的、万劫不复的永夜寒潭。
姬囏的头颅重重一沉,砸在冰冷石阶上那滩尚有余温的粘稠血泊之中。血污如寒夜绽放的冰花,沾满他半张脸颊。
殿门外的天空,惨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