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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美香菱屈受贪夫棒,王道士胡诌妒妇方(2 / 2)

宝钗笑着说道:“咱们家向来只知道买人,可从来没听说过卖人的说法。妈可是真气糊涂了,要是这话被别人听了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哥哥和嫂子要是觉得她不好,那就留给我使唤吧,我这边也正缺人用呢。”

薛姨妈说道:“留下她,她还是那么爱惹事,不如把她打发走,倒也清净。”

宝钗笑着说道:“她跟着我也一样,反正我不会让她到前面去。这样,她和这边也就彻底断了联系,跟卖出去也没什么区别。”

这时,香菱早已跑到薛姨妈跟前,痛哭流涕地哀求,就是不愿意离开,情愿跟着宝钗,薛姨妈见状,也只好作罢了。

从那以后,香菱果然跟着宝钗离开了原来的住处,从此彻底和过去的生活划清了界限,一门心思地跟着宝钗过日子,不再对从前抱有任何念想。

然而,尽管她努力想要重新开始,却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哀伤。每当夜深人静,她常常对着明月暗自神伤,点起灯来独自叹息。

香菱原本身体就虚弱,在薛蟠身边生活了好几年,一直没能怀孕,其实是因为她血液方面有疾病。如今,再加上薛蟠的冷落、生活的种种不如意,让她心里又气又悲,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最终患上了干血之症。她一天比一天消瘦,时常低烧,连吃饭都没了胃口。家里人请来医生为她诊治,开了药方让她服用,可病情却始终没有好转。

那时候,金桂又接连吵闹了好几回,把薛姨妈和宝钗母女俩气得只能暗自流泪,除了埋怨自己命苦之外,也别无他法。

薛蟠也曾借着酒劲儿,硬着头皮顶撞了金桂两三次,还抄起棍子要打她,可金桂却故意把身子凑过去,任由他打;等薛蟠拿起刀要杀她时,她又把脖子伸过去。

薛蟠其实根本下不了手,最后只能胡乱闹腾一阵就作罢了。如今,薛蟠对金桂的吵闹已经习以为常,这反而让金桂的气焰更加嚣张,而薛蟠却愈发显得软弱无能。

尽管香菱还在薛家,但已经是如同不在的一样,金桂虽然不能完全顺心如意,但也不觉得香菱碍眼了,于是便暂时不再理会这件事。

就这样,金桂又渐渐把目标转向了宝蟾。宝蟾可不像香菱那样性情温顺,她是个性格火爆如烈火干柴般的女子。自从和薛蟠情投意合之后,她就把金桂抛到了九霄云外。

最近,她见金桂又开始刁难自己,便半点也不肯屈服忍让。一开始,两人只是言语上偶尔碰撞拌嘴,后来金桂被气得急了,竟开口骂了起来,甚至动手打她。

宝蟾虽然不敢还口还手,但她却使出了撒泼的本事,在地上撒泼打滚,寻死觅活,白天拿着刀剪,晚上拿着绳索,什么闹剧都演得出来。

薛蟠这下可犯了难,他一个人实在顾不过来这两个女人,只能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左右为难。事情闹到实在无法收拾的地步,他便干脆出门躲到外边去了。

金桂不发作的时候,有时心情也不错,就会叫些人来一起斗纸牌、掷骰子作乐。她生平还有个特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啃骨头,每天都要让人杀鸡杀鸭,把肉赏给别人吃,自己却只拿油炸过的焦骨头当下酒菜。要是吃得腻烦了,或者心里有气,她就会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说:“别人有那些王八蛋和狐狸精陪着乐,我凭什么就不能乐!”

薛家的母女俩总是对她不理不睬。薛蟠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日夜后悔自己不该娶这个搅得家里不得安宁的女人,只怪自己当时一时糊涂,没了主意。

于是,宁国府和荣国府里的人,上上下下,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也没有不为此叹息的。

这时,宝玉已经过了一百天,可以出门走动了。他也曾到薛家去见过金桂,心里暗自琢磨:“看她举止神态,倒也不凶狠乖张,容貌也是如鲜花般娇嫩、似嫩柳般柔美,和府里的姐妹们相比毫不逊色,怎么会有如此古怪恶劣的性情,实在是奇怪到了极点。”因此,他心里一直纳闷不已。

这天,宝玉去给王夫人请安,正好碰到迎春的奶娘回贾府来请安。奶娘说起孙绍祖的种种恶行,十分不端:“我们姑娘只能在背地里偷偷抹眼泪,只盼着能接她回娘家散散心,放松几天。”

王夫人听了说道:“我正打算这两天把她接回来,只是因为家里这七七八八的事儿太多,心里烦乱,就给忘了。前些天宝玉去过那边,回来也跟我提过这事的。明天是个好日子,就把她给接回来。”

正说着,贾母派人过来找宝玉,说:“明天一早去天齐庙还愿。”

贾宝玉如今正巴不得能到各处去逛逛,一听到这话,高兴得一夜都没合眼,眼巴巴地盼着天快亮。

第二天一大早,宝玉就梳洗完毕、穿戴整齐,然后跟着两三个老嬷嬷,坐上马车出了西城门,前往天齐庙烧香还愿。这座庙里的一切,早在前一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宝玉生来胆子就小,不敢靠近那些面目狰狞的神鬼塑像。而这天齐庙是前朝修建的,规模原本十分宏大壮观。可如今历经岁月的洗礼,早已变得破败荒凉。庙里的泥胎塑像,一个个都面目凶恶,让人看了心生畏惧。所以,宝玉匆匆忙忙地供上纸马、钱粮等祭品后,就赶紧退到了道院里休息。

过了一会儿,大家吃过了饭。众嬷嬷和李贵等人便簇拥着宝玉,在庙里四处悠闲地游玩了一番。

游玩之后,宝玉感到有些困倦,便又回到静室里休息。众嬷嬷担心他睡着了,就特意请来了庙里当家的老王道士来陪他聊天。

这个老王道士专门在江湖上靠卖药为生,常常弄些所谓的“海外秘方”来给人治病,以此谋取利益。庙外还挂着他的一块招牌,上面写着丸、散、膏、丹等各种药品,一应俱全。

而且,他经常在宁国府和荣国府走动,跟府里的人都混得很熟。大家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王一贴”,意思是说他的膏药特别灵验,只要贴上一贴,什么病都能治好。

这时,王一贴走了进来,只见宝玉正歪在炕上,一副想睡觉的样子,而李贵等人则在一旁说着:“哥儿可别睡着了。”

他们正嬉闹着,看到王一贴进来,都笑着说道:“来得正好,来得正好。王师父,你特别会讲故事,给我们小爷讲一个听听。”

王一贴笑着回应道:“正是呢。哥儿别睡啦,不然小心肚子里的筋作怪。”他这么一说,满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宝玉也笑着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王一贴大声吩咐徒弟们赶紧泡上浓浓的好茶来。

茗烟在一旁说道:“我们少爷可不会喝你的茶,就连坐在这屋子里,都嫌有股膏药的味道呢。”

王一贴笑着回应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的膏药从来都不会拿进这屋子里来的。我早知道哥儿今天肯定会来,头三五天就把这屋子用香熏了一遍又一遍。”

宝玉问道:“还确实是这样呢,天天只听见别人说你的膏药好,到底能治什么病?”

王一贴说:“哥儿要是问起我的膏药,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其中的道理,一句两句可说不清楚。这膏药一共用了一百二十味药,各种药材搭配得恰到好处,就像君臣之间相互配合,宾客之间相处融洽一样,药性有温有凉,各种药材的用法也各有不同。往里说,能调理元气、补充气血,让人胃口大开,滋养身体、护卫正气,让人心情平静、神志安定,还能驱除寒气和暑气,帮助消化食物、化解痰液;往外说,能调和血脉、舒展筋骨,消除坏死的肌肉、长出新的肉芽,祛除风邪、散解毒素。这膏药效果神奇得很,贴过的人都知道。”

宝玉说:“我可不信一张膏药就能治这么多病。我问你,有一种病,你这膏药能治好吗?”

王一贴拍着胸脯说:“不管是百病还是千灾,我这膏药没有不立马见效的。要是没效果,哥儿尽管揪着我的胡子,打我这张老脸,拆了我的庙都行!只需要说出病根儿来。”

宝玉笑着说:“你猜猜,要是你能猜得出来,那就说明能贴的好了。”

王一贴听了,琢磨了一会,笑着说:“这可太难猜了,只怕我这膏药有些不管用了。”

宝玉对李贵等人说:“你们先出去散散心。这屋子里人太多,更闷得慌,气味也不好闻。”

李贵等人听了,都出去各自方便去了,只留下茗烟一个人。茗烟手里点着一支梦甜香,宝玉让他坐在自己身旁,自己则靠在茗烟身上。

王一贴看到这情景,心里一动,便笑嘻嘻地凑上前去,悄悄地说:“我可猜着了。是不是哥儿现在在房事方面有些需求,想要一些滋补助兴的药?”

话还没说完,茗烟就先大声呵斥道:“混账话,该打嘴!”

宝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赶忙问道:“他说什么了?”

茗烟说道:“别信他胡言乱语!”

这话把王一贴吓得不敢再问,只好说:“哥儿还是直接明说了吧。”

宝玉说道:“我问你,有没有能治女人嫉妒病的药方?”

王一贴一听,拍着手笑着说道:“这可真没有。别说没有药方,我压根儿都没听说过有这回事。”

宝玉笑着说:“这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

王一贴赶忙又说道:“治嫉妒的膏药我倒没做过,不过有一种汤药,或许能治这病,只是效果慢些,不会马上见效。”

宝玉问道:“什么汤药?怎么个吃法?”

王一贴说道:“这汤药叫‘疗妒汤’,用一个品质上好的秋梨,二钱冰糖,一钱陈皮,加三碗水,把梨煮到熟透的程度,每天清晨吃这么一个梨,吃着吃着,这病就好了。”

宝玉说道:“这也不值什么钱,就怕未必能有效果。”

王一贴说道:“吃一剂没效果,就吃十剂;今天没效果,明天接着吃;今年没效果,吃到明年。反正这三种药材都是润肺开胃、不会伤身体的,吃起来甜滋滋的,既能止咳,又好吃。就算吃到一百岁,人反正都是要死的,死了还嫉妒个什么劲儿!到那时候,这病就算好了。”

说着,宝玉和茗烟都笑得前仰后合,骂他道:“你这张油嘴,真能胡扯!”

王一贴笑着说道:“不过是闲着没事,逗大家解解闷、醒醒盹罢了,有什么关系。能把你们逗乐了,我就值了。实话跟你们说,连那膏药也是假的。要是我真有神药,我早就吃了成神仙了。要是有真药,我还跑到这里来瞎混吗?”

正说着,吉时到了,有人请宝玉出去焚化纸钱、祭品,给众人散福。做完这些仪式,宝玉才进城回家。

那时,迎春已经回到贾家有好一阵子了。孙家派来的那些婆娘、媳妇等人,在贾家吃过晚饭,便被打发回去了。

迎春这才哭哭啼啼地来到王夫人房里,向她诉说自己的委屈。

她哭着对王夫人说:“那孙绍祖简直就是个无赖,他整天只知道好色、赌博、酗酒。家里的媳妇、丫头,几乎都被他糟蹋遍了。我稍微劝过他两三次,他就骂我是‘醋坛子里泡出来的老婆’。他还说,我父亲曾经收过他五千两银子,现在不该再花他的钱。他来要了好几次,都没要到,就指着我鼻子骂:‘你别在我面前装什么夫人娘子!你父亲拿了我五千两银子,把你当作抵债品卖给我的。要是我不高兴,随时可以打你一顿,把你赶到下房去睡。当年你爷爷还在的时候,就想着攀附我们家的富贵,主动来和我们结交。按理说,我和你父亲是平辈,现在他倒把我当晚辈压着,这门亲事本就不该结,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是看中他们家的权势才结亲的’。”

迎春一边说,一边呜呜咽咽地哭着,连王夫人和在场的姐妹们听了,都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王夫人只能用言语来安慰她,说:“你真是碰上了这么个不懂事的人,这又能怎么办呢!想当初你叔叔也劝过你父亲,让他不要给你定这门亲事。可你父亲就是不听,一意孤行,结果还是作不好了。我的孩子,这也是你的命。”

迎春哭着说:“我不相信我的命就这么苦!我从小就没了娘,幸亏后来到了婶子这边来,过了几年清净日子。可现在怎么又落得这样的下场!”

王夫人一边温言劝慰,一边轻声询问迎春打算在哪里住下。

迎春眼眶微红,轻声说道:“刚离开姐妹们没几天,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日日夜夜都在想念大家;再者,我也实在舍不得我那间屋子,要是能在园子里原来的房子里再住上三五天,哪怕就是死了,我也心满意足了。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住进来。”

王夫人一听,赶忙劝道:“可别这么胡思乱想、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年轻夫妻之间,偶尔拌拌嘴、闹点小矛盾,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哪用得着说这些丧气话。”说完,她立刻吩咐下人赶紧去收拾紫菱洲的房子,还安排姐妹们轮流陪着迎春,开导开导她。

接着,王夫人又转头对宝玉说:“你记住了,在老太太面前可一个字都不能提这些事。要是老太太知道了,那可都是你的错。”宝玉连忙点头,连声应下。

那天晚上,迎春还是住在了原来的旧馆里。姐妹们对她更加热情,彼此间的情谊愈发深厚。

迎春一连在这里住了三天,才前往邢夫人那边去。她先去向贾母和王夫人辞行,接着又和众姐妹一一作别,姐妹们个个悲伤难舍。还是王夫人、薛姨妈等人耐心安慰劝解,众人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之后,迎春才前往邢夫人处。

迎春又在邢夫人那里住了两天,孙绍祖那边就派人来接她回去。迎春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可又害怕孙绍祖的凶狠残暴,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向众人辞别后离开了。

邢夫人对迎春的处境本就不怎么上心,既不关心她夫妻之间是否和睦,也不询问她处理家务时遇到的烦难之事,只是表面上敷衍应付一下而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