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异动之夜与光球
F-734的夜总是带着一种粘稠的死寂，连风都像是懒得流动，只有远处废料堆偶尔坍塌的“哐当”声，证明这颗被遗忘的星球还在呼吸。李三蜷缩在窝棚里，用那堆压缩保温棉裹紧身体，鼻尖萦绕着合成蛋白糕残留的纸板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那个中年大叔的淡淡机油味——那是大叔留在他窝棚外的最后痕迹。
三天了。自从大叔被那只六米高的巨型蜥蜴叼走后，李三的日子像是被抽走了点什么。他依旧每天去拾荒，用大叔留下的那辆半旧的悬浮卡车运回来半车钚金属碎屑，但卡车的引擎声在空旷的废料场里回荡时，他总会下意识地看向副驾驶座，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灰尘。
大叔留下的东西不止卡车。车斗里堆着不少飞船零件，有闪烁着微弱指示灯的线路板，有刻着复杂纹路的合金管道，还有几块沉甸甸的高能电池——那是比合成蛋白糕更珍贵的硬通货。李三记得大叔说过，“卡车是攒够了货才用的，200公里外的回收站黑得很，但咱们得省着能源跟他们耗。”那时大叔说这话时，嘴角带着点自嘲的笑，李三当时没懂，现在摸着那几块冰凉的电池，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今晚格外静，静得连远处影猫的嘶吼都听不见。李三刚坠入梦乡，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击波狠狠掀翻在地，窝棚顶上的金属碎片哗啦啦落了他一头。
“操！”他低骂一声，十九岁的少年嘴里冒出与年龄不符的粗话——这是在F-734生存的必修课。他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尘，连鞋都没穿，赤着脚就爬出了窝棚。
地面还在微微震颤，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潜行。李三眯起眼，看向震颤传来的方向，漆黑的夜幕里，只有远处偶尔闪过的、不知名的辐射电火花，勾勒出废料山狰狞的轮廓。他没多想，转身就往不远处那座废弃的通讯铁塔跑。
那铁塔有二十米高，塔身布满了锈蚀的孔洞，是他偶然发现的“了望塔”。他像只敏捷的猴子，手脚并用地在扭曲的钢梯上攀爬，锈蚀的铁皮划破了掌心，他却浑然不觉。爬到塔顶平台时，冷风裹挟着一股奇怪的甜腥味扑面而来，他扶住摇晃的栏杆，极目远眺。
这一眼，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差点凝固。
只见地平线尽头，密密麻麻的黑影正在移动，像一股黑色的潮水，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那些黑影体型不大，只有半米长，拖着毛茸茸的尾巴，跑动时发出细碎的“吱吱”声——是废土硕鼠！李三见过这种生物，它们通常成群结队，牙齿能啃穿三厘米厚的合金板，平时躲在废料堆深处，极少在深夜大规模迁徙。
而它们移动的终点，是35公里外的一个地方。那里悬浮着一团光球，散发着柔和却又穿透力极强的白光，像一颗被打翻的星辰，将周围的废料堆都染成了惨白。那光芒不像是F-734该有的东西，这里只有血阳的昏黄和辐射电火花的幽蓝，从未有过如此纯粹的光。
“那是什么？”李三喃喃自语，心脏狂跳。他不知道光球是什么，但他知道，能让成千上万的废土硕鼠不顾一切迁徙的东西，绝非凡物。或许……和大叔有关？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但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团光球，再也移不开。
他猛地爬下铁塔，动作快得几乎要从钢梯上摔下去。回到窝棚，他一把抄起靠在墙角的合金长刀——那是他从一艘废弃护卫舰的武器库残骸里找到的，三尺多长，刀身刻着防腐蚀的纹路，重量刚好适合他挥舞。接着，他背上那个“飞翔背包”，这是一种最低配的单兵飞行装置，续航短，速度慢，但在关键时刻能救命。背包外侧挂着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他拍了拍盒子，里面传来轻微的机械运转声——那是“铁蛋”，一只二手市场淘来的小型侦查机器狗，只有拳头大小，却能在辐射环境下工作。
“走了，铁蛋。”李三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鼓劲。他握紧合金长刀，朝着光球的方向冲了出去。
废土硕鼠群像一条黑色的河流，挡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李三没有退缩，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肾上腺素压到极致，合金长刀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唰！”一只扑到他脚边的硕鼠被拦腰斩断，绿色的血液喷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他没有恋战，脚下不停，刀锋翻飞，每一刀都精准地劈向硕鼠的要害。他像一条游鱼，在黑色的潮水中游动，身后留下一串硕鼠的尸体。
这一路，他杀了九个小时。
当红阳的第一缕光芒刺破猩红天幕时，李三终于匍匐在了一座小土丘后。他回头望去，来路已经被废土硕鼠的尸体铺满，绿色的血液在地上汇成小溪，那股甜腥味浓得化不开。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着油污流进眼睛，火辣辣地疼，但他连擦都顾不上，只是死死盯着土丘下的景象。
土丘下方是一个巨大的陨石坑，直径足有上百米，坑底中央，那团光球静静地悬浮着，此刻在晨光中已经黯淡了不少，但散发的能量波动却更加骇人——李三能感觉到皮肤下的汗毛都在微微战栗，那是一种混杂着危险与诱惑的气息。
而在光球不远处，两只庞然大物正在互相撕咬。它们高达六米，身长十二米，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血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暴戾——是巨型蜥蜴！和叼走大叔的那只一模一样！它们的利爪在对方身上撕开深可见骨的伤口，绿色的血液飞溅，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似乎在争夺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李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离坑底至少有九百米，这个距离既安全又危险——安全到暂时不会被蜥蜴发现，危险到一旦有意外，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落在了光球上。直觉告诉他，那东西不简单，或许是大叔留下的线索？或许是离开这颗破星球的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从背包外侧取下铁蛋，放在地上。铁蛋的太阳能板在晨光下微微发亮，启动了。李三抬起左臂，那里嵌着一块巴掌大的小型键盘，是他自己改装的控制器。他的右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指令通过加密信号传送到铁蛋身上。
“铁蛋，目标光球，侦查环境，尝试拾取，优先返回。”
铁蛋的光学镜头闪烁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嘀”声，然后四肢着地，像一只真正的小老鼠，贴着坑底的地面，悄无声息地向光球靠拢。它的金属外壳是哑光黑色，在坑底的阴影中几乎隐形，两只巨型蜥蜴正打得难分难解，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小东西的存在。
天空越来越亮，光球的光芒越来越淡，已经快要融入晨光中。几分钟后，铁蛋终于爬到了光球下方，离那团光芒不到一米。李三屏住呼吸，手指悬在“拾取”指令的按钮上。
就在这时，铁蛋伸出机械爪，触碰到了光球。
“嗡——”光球猛地一颤，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光芒瞬间暴涨，又迅速收缩，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通体透明的晶体，落在了铁蛋的机械爪中。
几乎在同时，两只正在撕咬的巨型蜥蜴猛地停了下来。它们血红色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铁蛋，充满了被侵犯领地的暴怒。
“不好！”李三心里咯噔一下，手指在键盘上急促地敲击，“铁蛋，抛过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