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案件引发的社会讨论尚未完全平息,工真市的执政团队在李毅飞的带领下,开始尝试将这次舆论危机转化为推动社会进步的契机。
然而,现实的复杂性总是超乎预期,另一个隐藏在家庭内部的、更为隐蔽的伤疤,正在悄然撕裂另一个普通工人的生活。
当李毅飞正在听取总工会关于“和谐家庭建设”系列活动的进展汇报,秘书陈默神色凝重地推门而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毅飞的眉头瞬间锁紧,他示意汇报暂停,起身与陈默走到办公室的隔间。
“怎么回事?”李毅飞沉声问。
“经开区派出所刚报上来的情况,一家台资电子厂的流水线女工,叫林秀英,长期被丈夫家暴,昨晚差点……差点被打死,现在还在医院抢救。”陈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派出所初步了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之前每次都被当成‘家务事’调解处理。
这次是因为邻居听到异常动静报的警,不然可能人就没了。”
“丈夫呢?”
“控制了,是个货车司机,叫赵大勇。审讯时还在叫嚣,说他打自己老婆,天经地义。”
李毅飞脸色铁青,深吸了一口气:“通知妇联、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的主要负责人,一小时后,在市委应急指挥中心开会。
另外,让经开区管委会和那家电子厂的负责人也过来。”
一小时后,应急指挥中心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公安局副局长汇报了案件初步调查结果:林秀英,三十一岁,在联盛电子厂工作八年;
赵大勇,三十四岁,个体货车司机。
两人结婚九年,有一个七岁的儿子。根据医院出具的伤情鉴定,林秀英身上新旧伤痕叠加,肋骨断了三根,脾脏破裂,中度脑震荡,面部多处软组织挫伤。
“根据我们走访邻居和女方工友了解到的情况,赵大勇酗酒,酒后施暴是家常便饭。
林秀英报过几次警,但……”副局长顿了一下,“之前都因为林秀英最后选择谅解,或者证据不足,加上基层派出所确实存在‘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观念,处理得比较……比较和稀泥。”
妇联主席刘静“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眼眶发红:“又是和稀泥!每次都是等到快出人命了才重视!
李书记,我们妇联接到过类似求助不是一次两次了!
很多女性,尤其是经济不独立的、为了孩子的,根本不敢离也离不起!
这个林秀英,她在电子厂一个月就三千多工资,能逃到哪里去?”
检察院的同志补充道:“这类案件,取证难、认定难、被害人配合度低,一直是司法实践的难点。
很多时候,除非构成轻伤以上,并且被害人坚持追究,否则很难立案追究刑事责任。”
法院的同志也面露难色:“即便判了,很多时候也就是个拘役或者短期徒刑,等施暴者出来,受害人可能面临更严重的报复。”
经开区管委会主任和电子厂厂长的额头沁出了汗珠。
厂长嗫嚅着说:“我们……我们厂里确实不知道林秀英家里是这个情况。她平时工作挺认真的,很少请假……”
“很少请假?”李毅飞的声音冷得像冰,“是不是要等到她请丧假,你们才知道?”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走,去医院。”李毅飞站起身,“现在就去。
我要亲眼看看,我们这个城市里,一个勤勤恳恳工作了八年的女工,被她的丈夫,她最应该信任的人,打成了什么样子!”
一行人赶到市人民医院ICU病房外。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林秀英浑身插满管子,脸上肿胀得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样貌,裸露的手臂和脖颈上布满青紫的淤痕。
一个瘦小的、穿着校服的男孩,被一位女工友牵着,呆呆地看着病房里的母亲,不哭也不闹,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碎。
牵着孩子的女工友看到这么多领导,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领导,秀英太苦了……她不敢离婚,怕争不到孩子,也怕离了婚没地方住。
她跟我们说,为了孩子,忍忍就过去了……可是,这次……这次差点就过去了啊!”女工友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那个小男孩这时突然抬起头,看着李毅飞,小声地问:“叔叔,我妈妈会死吗?
爸爸说,不听话的女人就该打。我以后会听话,妈妈也会听话,爸爸能不能不要再打妈妈了?”
孩子天真而残忍的话语,像一把尖刀,剐在每个人的心上。
刘静忍不住别过脸,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李毅飞蹲下身,平视着孩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孩子,你妈妈没有不听话,她是个好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