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压抑的、沈言无声的啜泣和林牧野沉稳有力的心跳。
阿萦早已悄然退至殿外,将空间留给这对特殊的“兄弟”。
过了许久,沈言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只是肩膀还在微微抽动。
林牧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如同哄着幼弟,声音带着安抚:“好了,莫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待边关安稳,我定回来看你。”
沈言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鼻尖也红红的。
他用力点点头,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
他忽然想起什么,挣脱林牧野的怀抱,快步走到书案旁,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册子。
他走回来,将册子珍而重之地塞到林牧野手中,比划着:【给你的。边关苦寒,闲暇时……可试着做做。解闷,也……解馋。】
林牧野疑惑地打开油纸,里面是一本装订整齐的手抄册子。翻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谢清晏特有的端正字迹,标题赫然写着:《油炸小食秘录》。
里面详细记录了炸鸡翅、炸薯条、炸酥肉、炸藕盒、炸丸子……等等十几种林牧野从未见过却光看描述就觉得香脆诱人的新奇吃食做法!用料、步骤、火候,写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沈言画的一些简易示意图!
林牧野愣住了。他记得,晏晏确实偶尔会鼓捣出些新奇又美味的东西,萧彻似乎也极爱这一口。
没想到,晏晏竟把这些方子都默写下来,送给了他!
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离别的愁绪。
林牧野看着册子上那些用心的字迹和图画,再看看谢清晏期待又带着点羞涩的眼神,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他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开怀:“好晏晏这份礼,深得我心!到了枢容,我就让伙头军照着这个做!馋死那帮没见识的糙汉子!哈哈哈!”
他珍重地将册子收入怀中贴身放好,再次揉了揉谢清晏的头发,眼神温暖:“有此秘录,我在边关的日子,可就有盼头了!晏晏,珍重!我走了。”
说完,林牧野深深看了谢清晏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脑海,然后毅然转身,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
那背影,依旧挺拔如松,却带着远行的决然。
沈言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殿门外的阳光里,心头空落落的。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腰酸腿软了,拔腿就朝殿外跑去!
“娘娘!”阿萦吓了一跳,连忙跟上。
沈言跑得踉踉跄跄,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皇宫最高的那座城楼——望阙楼奔去。
他气喘吁吁地爬上最后一级台阶,扶着冰冷的城墙垛口,急切地向宫门外的官道望去。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只见宫门大开,一队精悍的骑兵已经整装待发。
为首一人,玄甲黑马,身姿如标枪般挺直,正是林牧野!他似乎有所感应,勒住缰绳,缓缓回头,望向那巍峨宫墙之上。
高高的城楼垛口处,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凭栏而立,焦急地挥着手。
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不清面容,但林牧野知道,那是他的晏晏。
林牧野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暖而释然的笑容。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城楼上的身影,仿佛在说:回去吧,晏晏,我走了。好好活着,幸福地活着。
他不再犹豫,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
骏马发出一声长嘶,四蹄翻腾,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北方,疾驰而去!身后的骑兵队伍紧随其后,卷起滚滚烟尘,在官道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奔向远方的线。
“牧野哥——!” 沈言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他用力地挥手,直到那支队伍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变成天地相接处一个模糊的黑点,最终融入苍茫的北方天际。
风,吹动他单薄的衣袍,带来一丝凉意。
他扶着冰冷的城墙,望着空荡荡的官道,心中五味杂陈。有不舍,有祝福,更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怅惘与释然。
“看够了?”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和更多的关切。
沈言猛地回头。
萧彻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
玄色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深邃的目光正沉沉地落在他身上,带着了然,带着一丝无奈,更带着不容错辨的独占欲。
他显然看到了方才谢清晏凭栏目送的那一幕。
沈言脸上的泪痕未干,看着突然出现的萧彻,有些无措。
萧彻叹了口气,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带着帝王体温和龙涎香气的厚重披风,瞬间将谢清晏单薄的身体裹了个严严实实。
“风大,当心着凉。”萧彻的声音带着责备,动作却无比轻柔。
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温柔地拭去沈言脸颊上残留的泪痕,“人已走远,莫再看了。” 他的目光扫过谢清晏依旧泛红的眼眶,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别扭的安抚,“……朕在这里。”
沈言感受着披风上传来的温暖,看着萧彻眼中那别扭的温柔和毫不掩饰的在意,心头那点怅惘瞬间被另一种更为踏实的暖意填满。
他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萧彻替他擦泪的手,然后,将自己整个埋进了帝王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
萧彻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毫不犹豫地收紧手臂,将怀中的人牢牢圈住,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城楼的风很大,吹得两人衣袂翻飞。
但相拥的体温,却足以驱散所有寒意。
沈言将脸埋在萧彻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望着林牧野消失的方向,在心中默默道别:牧野哥,珍重。望边关明月,常照故人安。而我的归处……他更紧地依偎进萧彻的怀抱……就在这里。
雪团不知何时也溜上了城楼,蹲在垛口上,看着下方相拥的两人,小爪子挠了挠耳朵:【距离“履约”倒计时:12小时47分22秒……】
沈言埋在萧彻怀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这破系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彻似乎察觉到了他瞬间的僵硬,低沉的笑声在胸腔震动:“爱妃可是……冷了?还是……想到了什么要紧事?” 那语气,带着点明知故问的促狭。
沈言把脸埋得更深了,只留给他一个通红的耳朵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