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初写:“模板不是谎言,是‘有限真相’。请在入口处写醒目的‘有限’两字。”
闻叙写:“别录音。”
张弛想了想,写:“让退出更容易。”
孩子挠挠头,在最末一行写:“哭的时候可以有人在旁边,但不要靠太近。”
守门人把意见收好,像对待一袋种子那样郑重。
出门时,有个志愿者追上来,递给他们一张宣传页,印得很简陋:“本所不替代现实,不处理债务,不制作快乐。只提供可控的三分钟。”末尾有一行手写:“如果你的痛超过三分钟,请回到生活里去。”
“像是谁给现实写了注意事项。”闻叙把纸折好。
午后,风从堤外卷起,带着一丝湿气。梦试所的风标转了个方向,挂在动,却没有响。张弛把风铃摘下,交到他手里:“风不响也没关系,你走在风里就行。”
他们沿堤继续向东。堤外的地面逐渐变硬,出现一段被细石填平的旧高速。路牌被翻过来改了新字:“东一段:自由集市——一周一次,风停照常。”路牌旁站着几个摊主,正把折叠桌往外搬。有人叫卖“可调光电灯”“防风片”“手摇磨”“节拍器二手件”,还有人摆出几摞薄册子,封面写:《无名纪年·记账法》《不被广播骗的十种办法》。
阮初翻开一本记账法,纸张粗糙,公式简单,只有大字写着“先把今天写清楚”。她合上册子,对摊主说:“这本好。”摊主笑:“好卖,原因是便宜。”闻叙掏出两小袋盐换了一册,摊主顺手塞给他一张小条子:“别为过去的账吵架,先把今夜的水装满。”
“这市场有自己的‘风律’。”张弛说。
“没人在上面发演讲,也没人让你必须相信。”夏堇把刀柄压了压,“这样就够了。”
傍晚,堤下的水面起了雾。远处的城在暮色里亮起稀疏的灯,像另一页刚写下一行标题的纸。闻叙把收音机开到只剩底噪,什么也没录。他看着夏堇:“我们在第四卷要做什么?”
“做我们会做的:走、看、记、别干预。”夏堇说,“如果必须做选择——让退出更容易。”
她回望“梦试所”的方向,白帐被风压得低低的,但没倒。那块写着“请自决”的牌子随风轻微摆动,像对每个经过的人都点了一次头,又把决定权还回去。
夜风慢下来。孩子把风铃挂回背带,铃舌敲了他一下,发出非常轻的一声。没人去夸它终于响了。四个人顺着堤向东,踩在一条没有名字的路上——这才是无名纪年的起笔:世界在学会把梦缩成可控的三分钟,然后把剩下的时间归还给清醒。
风往前,他们就往前。
后面没有口号,前面也不会有神。
只有人,和人自己写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