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风,从来没有完全停过。
但那一日,它的声音变得极轻,几乎像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活下去。
他们离开了那座被风塔吞噬的城市,路越来越直,地面开始泛白。风从侧面吹来,带着盐碱和灰烬的味道,像一只刚刚治愈的野兽,在舔自己的旧伤。
“这片地带的风向不稳定。”阮初看着终端,“温差太低,空气几乎死了。”
“那还叫风吗?”孩子问。
“叫,”夏堇答,“只要它还在动,就还算活。”
他们在日落前抵达了一片废弃的工业带。成排的钢架倒塌,像早已僵硬的骨头。风穿过其中,发出断续的金属摩擦声。闻叙停下脚步,抬头听了一会儿,轻声说:“像城市在喘息。”
张弛蹲下,摸着地上的灰烬:“这里烧过。有人在这儿造过风。”
沿着断裂的输气管,他们找到那座玻璃厂。厂房中央的炉膛仍在运作,呼呼地吐着热气。那热气遇到冷风,在半空中凝成一层微透明的雾膜。风吹过那层膜,便会出现涟漪。
“这不是风自然形成的律动。”阮初低声道,“他们用程序控制气流。”
闻叙靠近炉膛,用探针轻敲金属。声音传出后,炉膛自己回荡出一段节奏——
“呼吸,让你清醒。清醒,让你顺从。”
熟悉的节拍,让四人同时皱眉。
“那是他们改写的版本。”闻叙冷冷地说。
“又有人在模仿‘呼吸法则’。”张弛压低声音,“把风当成宗教。”
夏堇沉默地走到炉口,温度烫得发亮。她伸出手,感受那股灼热的气浪,轻声说:“这不是风,是被强迫的空气。”
炉膛里传来一阵“咔咔”声,像什么东西在内部破裂。阮初立刻读取温度,数值高得不正常——
“他们让它超载,想造出‘无限风’。”
闻叙叹息:“梦权烧过神经,如今人烧风。”
夏堇什么都没说,只拔出刀,在炉膛底部划开一个细长的通气缝。那动作不带怒气,也没有仪式,只是冷静。热气猛地逸出,撞上冷风,炉膛发出一声极深的嗡鸣,整个厂房随之震了一下。
那声音并不刺耳,像是某种释放后的叹息。几秒后,火焰从炉口退去,光亮渐暗。
“结束了。”她收刀入鞘。
“要不要留下符号?”闻叙问。
“不要。”夏堇看着那片还在冒烟的炉壁,“让风自己决定要不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