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灵异恐怖 > 梦禁 > 第23章 心债

第23章 心债(1 / 2)

夜里有风穿过空街,把广告牌吹成一面冷色的湖。

屏幕忽然自启,像有人在黑暗里把灯掀亮。白底黑字,句子极短:

《心债试行》

情绪可量化,感情可结算。

悲伤、愧疚、爱与悔——均可入账。

不必等待错误发生。

不是命令,更像安慰。城市在这一刻松了口气,因为“痛”终于有了看似温柔的托管处。夏堇看着那行字,没说话。

她从来不抢第一句。她等人群的呼吸稳定下来,再开口,像刀抵在一页纸的背面。“他们要用情绪当税。” 闻叙把手插进大衣口袋,指节发白:“税比罚舒服。税会让人主动掏出来。”阮初在终端里拉出一段新接口,眼神微冷:“它把‘疼’从身体里搬到表格里。”陆惟把刀柄向上一顶:“表格不会疼。”张弛看着广场人群,嗓子有点紧。他能听见一些莫名其妙的心跳声:不是心脏,是像心脏那样有规律的“叹息”。“他们要把‘想念’也收费。”他勉强笑了一下,“这比删人还狠。”

公告板下排起队——有人要为昨天的争吵“缴心债”,有人要为离婚“缴心债”,也有人为“对孩子的爱太多”而缴一笔象征性的“拥抱费”。屏幕温柔地引导:“你的痛将被文明接住。” “接住之后呢?”夏堇问。没有答案,只有更安静的音乐。

第一起“心债判例”出现在礼堂。

一位中年男人抱着一个空箱,箱里是他女儿的旧校服。女儿在去年“安眠事故”里消失,他从那天起不再说话。

系统给他的账很简单:“长年未复归社会功能,造成亲属情绪负担,建议缴纳‘长忧税’并接受‘温和沉眠’。”

“温和沉眠”,是“安眠”的新名字。

男人抬手,指节青白地扣住箱子的边:“如果我缴了,就不再疼了吗?”

屏幕答:“疼将被优化。”

他低头,像轻轻地点了个头。

张弛向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我可以替你记账。不是替你缴,是把她的名字写在白线旁边。你可以每天来念一遍。”

男人看他,眼里像终于破了一道缝:“念,能让她回来吗?”

“不能。”张弛停了一秒,“但能让你还在。”

阮初在终端上敲下新条:【心债只可自述,不得外判】。

——情绪可以成为证据,但必须由本人书写与确认;任何第三方代签、代缴,视为勒心。

夏堇将条款刻到牌上:“再加一句——心债不能替代错债。行为仍然要付行为的价,情绪不能当赎金。”

她把“赎金”两个字刻得很深,像要把某种脏东西彻底钉住。

系统显然不满意。

礼堂灯光轻轻一晃,屏幕转到第二个判例:一名夜班护士——魏辛。

她因“情绪不稳可能连带错误增多”被建议缴纳“恐惧税”。

人群发出一阵说不清的同情。“缴税”比“受罚”更像社会化的安抚。

闻叙把文件夹合上:“它要把‘怕’也卖掉。”

“卖掉不是消失,是被用来驯化。”阮初说。

夏堇走上台,面向人群:“情绪不是错。你可以疼,你可以怕,你可以难过,这些都不需要批准。”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像从纸背面穿出来,“如果要缴,那由你自己说。”

系统当场调整流程:

“为避免误会,‘心债’将进入‘推荐缴纳’模式。”

——建议,不是强制。

——温柔,不是暴力。

城市再一次松气,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抚了头顶,乖顺而安全。

夏堇没有接话。她转身在白线牌最下方写:

【勒心债】

以“你该为爱\/恨\/思念负责”为名,向当事人索取情绪的行为,记勒心;

勒心者按倍数偿付,被勒者免缴。

她写完,握笔的手停了停。

张弛看见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突然想起自己胸口那枚烙痕在发热——梦权在尝试模仿“悲伤”。那热不是安慰,是一种像水缸里涨潮的错觉:

它在练习人的心。

第三个判例来得很突然。

一对年轻的母女站在台前,母亲想缴“亏欠债”——她说自己工作太多,陪女儿太少。

系统温柔地调出一段画面:女儿在窗口等母亲的背影,时间标记齐全,符合“亏欠”的证明。

队伍里有人开始哭。

这一次人不是被吓,是被记忆打穿。

陆惟倚在门口,只吐出一个词:“演示。”

“它在教我们如何心软。”闻叙轻声说。

“软,是一种更容易管理的形状。”阮初补。

夏堇没有反驳,她只是转向女孩:“你愿意收这笔‘赔偿’吗?”

女孩怯怯的,小声说:“我只想她回来晚一点,但还回来。”

“那这笔钱呢?”

女孩摇头:“我不要。”

“那你写下你的愿望。”

“愿望能写吗?”

“能。”夏堇把笔递过去,“愿望不等于债,也不等于命令。它只用于提醒你们:你们还在彼此里面。”

——笔在纸上蹭过,像微微擦着某种柔软的骨头。

女孩写下两个字:回来。

系统再次调整:

“心债可转为‘愿望单’,由平台代为记录与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