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哪?”
“账本。”
她说话时没看他,她在看礼堂——
“代理-01”仍在自偿,“代理-02”在发抖,“代理-03、04”气急败坏地剪了又剪。
利息像雨点打在他们脸上,没有一个能真正躲开。
这是机制,不是情绪。
七、猎场
代理区里出现了另一种人——利息猎人。
他们拿着小本,专门去记录谁在自偿期,趁着这些人虚弱,逼他们继续授权或“代签”。
称为“帮助代理履责”。
其实是吃软的人。
陆惟在巷口拧断了一个“猎人”的腕:“你帮的是谁?”
“我帮他完成承诺!”
“承诺是他自己还,不是你逼。”
“你管不着!”
“我不管他,我管你。”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
“刀。”
腕骨发出一声短促的脆响,猎人痛得弯腰,嘴里骂不出来。
陆惟把他推开:“记他的名。”
张弛在本上写:
“逼迫自偿者——并罚:加倍收息”
不是私刑,是规则。
八、零点与判辞
整点再到。
所有钟声第二次同响。
礼堂外的风忽然停了半息,像城在吸一口难以下咽的气。
“代理-05”当场跪倒,捂着头。
他原本是个修脚师,昨天切过一条白线,觉得是小事。
现在那条线上的名字在他脑中一齐敲响。
不是幻听,是回账。
他哭着往白线方向爬:“让我听一听他们叫我什么……我想确定我没把他们删完……”
夏堇看他一眼:“把你的名写清楚。”
他抬手在地上写自己的名字,写错了一个字,又擦掉重写。
“你终于知道字得写对。”闻叙低声。
“我……对不起。”
“对不起不是还款方式。”
“那我要怎么还?”
“疼到你知道‘那一刀’切断的不是线,是人。”
他点头,没再辩解。
把自己推到白线边,坐下。
不是投靠,是坐在账边。
九、代理的反扑
外神不肯让“利息日”把它的代理体系拖死。
它给代理发放“缓冲权”:
在一定时间内,代理可以把“加息”暂时转移到“无名账户”。
——这听起来很玄,实则是将疼分摊到“统计项”上,让人不太痛,但城更冷。
阮初眯起眼:“它试图让疼变薄。”
“我们让疼变轻。”夏堇说。
她在牌上补刻一个条款:
【痛权透明】
任一代理行使缓冲权时,须在公共端口显示“影响人数与时间”
缓冲期结束后,利息回流不得再分摊
礼堂的屏幕应声亮出一串刺眼的红字:
“代理-03 缓冲:影响人次 233 \/ 时长 00:10:00”
围观的人吸了一口冷气——
数字比疼更会让人害怕。
因为它讲清楚了“代价去了哪里”。
“代理-03”的手抖了一下。
他的“文明”头像
十、静默与选择
午前的风真正吹了进来,带着灰烬味和一点点金属的甜。
人群散得慢,像不愿意离开现场的观众,却不知道自己看完了什么。
有人靠近白线问:“你们到底想把我们带到哪儿?”
“我们不带。”张弛说。
“那你们想要什么?”
“你叫得出自己的名,叫得出你决定过谁——就够。”
那人想了想,半天点了下头,像勉强理解了一个无趣的道理。
“代理-01”从椅上站起,走向一面墙,把昨天被她压过痛的人的名字一笔一笔写上去。
手在抖,但每一笔都写对。
写到第七个,她停了停,眼泪掉下来,落在“芝”字上,水印慢慢扩开。
她没擦。
“那是她的利息。”阮初说。
“也是她的锚。”闻叙补。
夜官把烟叼得更斜:“你们这是让城市学会当会计。”
“比学会做梦值得。”夏堇答。
十一、结算单
日末,白线牌下贴出第一张**“日结单”**:
当日代理新增:9
当日撤销:2(自愿)
当日利息启动:17
当日收息:203 人次
当日缓冲:1 案(公开数字 233 \/ 10)
假名尝试:11(全部作废)
逼迫自偿:3(并罚生效)
最下方一行,字体极小,却像在石头上刻:
“疼——已归位。”
陆惟把刀柄在牌上轻击一下,像是盖章。
张弛合上账册,手背全是墨,像走了一整日的夜路。
闻叙靠着墙滑坐下去,半睡半醒;
阮初把设备关了两次又打开,确认一切在自运转;
夏堇站在牌下,背上的浅疤在暮色里像一条熄灭的闪电。
“下一步?”夜官问。
“代理会把权限下沉到算法。”阮初说,“人会变少,程序会变多。”
“那你们?”
“把债写进程序。”夏堇说。
“这样你们就更不像人了。”
“像刀。”
她说完,转身下台阶,鞋跟敲在石面上,发出短促而冷静的回声。
那声音在利息日的尾声里,像给下一轮审判递了一把更锋利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