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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证据的血价(2 / 2)

周策的目光落在盛寻被扛的影子上,忽然软了。他靠近闻叙递过的那份档案原件,手指抚过字迹。他的声音低到像自己和自己说话:“我知道这些名字。他们的名字……我签过不少,但有一个人,我没签……”他停住,像被自己抓住了一根旧刺。

夏堇看着他的表情,问得干脆:“你为什么把名字删了?”

周策沉默良久,最终说出一句让所有人都震动的话:“我以为这样能结束痛苦。”

他的话像一把寒刀。不是为自己辩护,而像把责任递到时间里。陆惟愤然:“结束痛苦?你给别人安眠,也给你自己的空椅子找理由。”

周策的眼里闪过恐惧:“我的女儿——我把她也交了。我以为她能安静,可我发现她的名字被系统改写成了‘成功案例’。我没有办法去面对真相,所以我更努力去把每一个难题‘处理’好,把自己洗白。”

闻叙冷笑:“你把个人的罪恶转化成体制的润滑剂,然后让别人拿刀替你收拾残局。”

周策知道自己被揭穿,脸色变得苍白。外面的脚步越来越近,母梦的短促脉冲像鞭子抽进空气里,系统开始在外围封死逃跑路线。

“我可以帮你们。”周策忽然说,语气像要讨价还价,“我知道后台的所有流程,我可以……恢复档案。带我走,我把所有签名链条还原。”

三人沉默。现在的世界里,任何主动递来的好处都像藏着刀柄。阮初警觉地抬枪,陆惟把刀背挪一寸,阮初的枪口在周策额头上闪着冷光,呼吸凝成一把看不见的刀。三人没有立刻回答。空气像被挤压成一块硬物,所有人的心跳都能听见。

周策吞了口唾沫,声音低得像从井里挤出来的泥:“我可以做恢复脚本,把线上的那一段改回线下签字的原件。我能打开内部的日志,让公众看到那些被标注为‘自动终止’的真相。但我一个人做不了长时间——他们会注意到差异,会锁定异常。我有后门账号,但只有一小段窗口期。”

闻叙抬头,眼里闪过算计的冷光。他把手伸过去,像是在掂一块脆薄的金属:“你给我们的不是承诺,是时间窗。时间窗有多久?”

周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咖啡杯,像是看见了杯底的沉渣:“三十分钟。最多三十分钟能把核心链路暴露出来。之后系统会自动回补假记录,并且拉起审计摘要。你们要在三十分钟内把这些证据投放到公众可见通道,让外面的人看到原件,然后再撤离。”

陆惟把刀背压在地面,沉声:“你知道我们不信谁的话。但我们需要证据。你就是我们现在的工具。”

夏堇在一旁听着,她没有讲话。她的眼神像对着火焰衡量温度:周策是自带污点的工具,但工具也必须锋利。过了半秒,她抬手,指在空中划了一道线——像下了一个命令。

“可以,”她说,“三十分钟。你操作,我们掩护。完成后,不准你跟我们走得太近。你要是做戏,或者在我们背后留下一把刀,第一时间我砍掉你所有能作证的手指。”

周策的脸色又白了半分,但他点头。那点头里既有解脱,也有恐惧——像一个久违的人突然见到能把罪还原的水。

闻叙迅速把他拖到控制台前,插上他们带来的加密存储器。阮初在门口架起临时干扰围栏,陆惟靠在门廊,如同一堵不会说话的墙。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一串不耐烦的黑珠滚进来。

周策的手在键盘上跳动,他输入一串既熟悉又让人作呕的命令。系统在屏幕上吐出一句句冷冰冰的反馈:权限校验中、签名链路解封、历史回溯调用。闻叙冷静地监控数据流,像医师看着跳动的心电图。

时间像被压缩成一根弦,从三十到二十,从二十到十。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规律,母梦的脉冲像一把不成文的倒计时锤,敲打着他们的后背。

“好了。”周策忽然说,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我把原始的线下扫描件——全都放在了你的存储里。还有——我在日志里留下了一串审计痕迹,说明这些文书曾被人工封存,而非系统自动归档。你们把这些放到公共通道,任何人点开,都能看到。”

闻叙没有马上接过存储器,他盯着周策的眼睛,像要把他看成一个数据集:“你到底为谁签字?”

周策没有回答。他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仿佛藏起了什么东西。终于,他哽咽地说:“为我的女儿。为我没能给她做的决定。我以为体系能替我承担那份痛,可我错了。我把痛交给了机器,也把责任丢给了别人。我现在想把名字拿回来——不为我,为那些被列为‘成功案例’的人。”

闻叙的手指收紧,像把一根热线捏碎。他没有说话,只把存储器抬起,递给阮初。阮初把它插到携带的便携投放器上,片刻的准备后,她启动了传输协议:将那些扫描件同时推送到几个独立的民间广播节点、社交记忆墙、以及几个仍旧不受监管的公共投屏系统。

数据像火焰一样被点燃,短短数秒,档案的原件影像出现在市区的几处大型投影上;同时,匿名的清醒者频道也转载了影像,配上了简单的注释:“善意终止原件,线下签字存真物,执行官:周策。请家属核对。”声音不大却沉重。

楼外的监控屏幕上,先是混乱,然后是不可抑制的嘈杂——有人叫喊,有人放声痛哭,有人冲向投影。城市在最黑的夜里,被一束光劈开了口。街边的几个未眠者看到投影上的名字和日期,他们颤着手把手里那一叠破损记忆对照,确认——那些曾被告知“已转入安全休眠”的亲人,确有其人,只是被系统用了一个听起来更美的词替代。

与此同时,档案中心的内网侦测到异常,系统报警启动。门外的脚步突然变得急促。母梦的短促脉冲变得尖利:入侵侦测! 审计异常! 锁定源头!

“撤!”陆惟低喝。他一把扯起盛寻就往外冲。阮初把最后一条传输确认留在屏幕上,指尖按下终止键,但又立刻把一份完整的镜像放入存储器,塞进闻叙怀里:“保证一份备份在外面,别全靠公共通道。”

周策愣在原地,眼里蓄着泪水。夏堇拉住他衣领,声音冷硬:“跟我们走,匿名。你留一个尾巴,等着被系统送去做‘再教育’。”

周策听到这话,像被扔进了寒水,但他选择了站起,跟在他们后面。四人带着几箱数据、两条伤口和更多的沉默冲出档案中心。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像一只锁住了过去的铁匣。

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同了。投影的光芒被人群围堵,广播带着哭声传来。母梦和现实两端开始同时反扑:无数无人机升空,社会秩序单位封锁数据通道,官方开始用“信息安全”为由屏蔽了几个刚被投放的节点。但事情已不可逆:那些被还原的名字和签字像石子投入湖心,波纹一圈圈荡开。

四人并没因此而庆祝。他们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证据回来了,但代价也带来了更大的猎杀令。系统会更快、更冷,也可能动用母梦来做更深层的抹写——把这些档案再也找不回。更糟的是,周策这个内应会带来他自己的账单——他在局里留有太多能追溯到他们的线索。

他们选了一条侧巷消失。闻叙把加密备份交给几个信得过但不亲近的匿名节点,指令是:分散。阮初把手里剩余的传输器拆散,分成几部分,塞进每个未眠者的背包里:“把它们藏好,别当宝,当石头,丢在人群里即可。”

盛寻靠在墙边,眼神像刚学会呼吸的孩子:“你们真的把我名字放回去了?”

夏堇看他一眼,刀柄在手指间有节奏地敲着:“不是为了你感谢我们。是为了让那些没有名字的人还能有争吵的资本。”她的声音没有温度,但在那句冷淡之后,盛寻的眼里有东西在亮——不是感激,是被允许生出的固执。

街道的另一端,监控塔灯光开始闪烁,像一只怒目的巨兽发现猎物。母梦在塔心里低喝,现实系统的通告又一次把四人的形象定义成城市的“毒瘤”。但在更多人的屏幕上,那个被系统偷走的名字,一点一点在被叫出来;家属们的哭声混进了广播,恨和真相开始同频。

他们没有英雄的胜利者音乐。只有脚步、喘息、和冰冷的计划——明天,系统会更狠;后天,梦会下更深的手。但他们四个依旧在路上:把证据拿出来,把名字丢在人群中,把恨引向有出处的地方,然后消失。这样才是真实,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不给任何人成为“被替代”的样本。

夜风冷得像刀。城市在痛,也在学会责问。四个人的背影被灯光拉得长长,像把这座城的缺口钉上了一个暂时的符号:有人不让名字轻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