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如碎金,刺破林间缠绕的薄雾,在沾满晶莹露水的青草地间洒下斑驳陆离的光点。清脆的鸟鸣穿透晨雾,此起彼伏地回荡在山谷间,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湿润腥气,混着草木枝叶的清冽芬芳,沁人心脾。
这方生机盎然的天地,与天工坊内金属锈蚀的沉郁、能量狂暴的紊乱、死寂无声的压抑形成了天壤之别。陈平五人瘫坐在林间空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温水漫过心湖,却又被深入骨髓的疲惫紧紧裹挟,一时间竟无人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陈平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身下的青草上。但他握住斩孽古剑的手,却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剑柄上传来的温润触感与体内缓缓流转的星核碎片之力相互呼应,那微弱却精纯的星辰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正一点点滋养着他干涸受损的经脉,驱散着体内残留的混沌浊气。
良久,墨长老率先撑着地面起身,他揉了揉发僵的膝盖,目光扫过四周连绵的山峦与茂密的林木,指尖掐诀辨认着方位,沉声道:“此地应是云洲西南的坠龙山脉边缘,与我等进入天工坊的入口相比,已偏离近千里之遥。”说到此处,他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后怕,抬手抹去额间的虚汗,“幸好那紧急出口的传送阵尚未完全失效,虽偏差极大,却终究送我等离开了那绝境,否则……”
否则,他们此刻早已化作天工坊内无数金石残骸中的一员,与那片上古遗迹一同被时光掩埋,永无重见天日之机。
凌不语盘膝调息片刻,周身萦绕的紊乱气息渐渐平复,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陈平身上,神色复杂难辨——有敬佩,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陈师弟,最后引动遗迹残力反制那化神巡使的一手,堪称神来之笔。”他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真切,“若非你借星核碎片与遗迹星辰之力共鸣,硬生生撕开一条生路,我等恐怕难以从那等强者手中脱身。”凌不语性子孤高,素来不轻易赞许他人,此番言语,已是对陈平莫大的肯定。
曲凌霜靠在一棵老槐树下,素手轻轻按着胸口的伤处,原本锐利如刀的目光落在陈平身上时,锋芒敛去了大半,多了几分实打实的认可。她虽未多言,但那份不再带着审视的眼神,已胜过千言万语。林辰则是直接站起身,对着陈平郑重拱手,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敬佩:“陈师兄,此番救命之恩,加之这般通天手段,林辰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平缓缓摇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干涩:“侥幸罢了。”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星核碎片的脉动,“若非得了这星核碎片,恰好能与遗迹残留的星辰之力产生共鸣,我也无力回天。而且……”他眉头微蹙,指尖轻轻摩挲着斩孽古剑的剑鞘,“那天工坊核心传承的信息太过庞大驳杂,大部分仍封存于斩孽古剑之中,需日后静下心来慢慢解析。”
话锋一转,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伤势,返回宗门。那无面巡使虽被暂时阻挡,但归墟圣教行事狠辣,绝不会就此罢休,我们需尽早回到宗门依托庇护。”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凛,纷纷点头附和。天工坊的探险虽已落幕,但这场探险引发的风波,显然才刚刚拉开序幕。
就在众人准备各自盘膝调息,稍作休整便动身之际,陈平忽然心头一紧,一股强烈的警兆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手中的斩孽古剑微微震颤,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清吟,剑身上的古朴纹路隐隐发光,似在预警着什么。
“谁?!”陈平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左侧密林深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沉凝的威压。
几乎在他出声的瞬间,凌不语与曲凌霜便已闪电般起身,腰间长剑出鞘半寸,森寒的剑气瞬间弥漫开来,气机死死锁定那个方向,周身灵力运转,随时准备出手。墨长老也立刻收敛气息,双手掐诀,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戒备,神识铺展开来,探查着密林深处的动静。林辰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屏住呼吸,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晃动的枝叶。
“呵呵,几位道友不必如此紧张,在下并无恶意。”
一个略带慵懒,却又透着几分熟悉的轻笑声从密林深处传来,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枝叶“沙沙”晃动,一道身影缓步走出,身姿挺拔,步伐从容。
来人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衣摆处还沾着些许草叶与泥土,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透着几分随性自在。他腰间挂着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葫芦绳上系着一枚小小的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面容俊朗不凡,剑眉星目,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却清澈明亮,如同山涧清泉,仿佛能洞悉人心深处的所思所想。
不是别人,正是曾在云洲联盟大会上与陈平有过数面之缘,身份神秘莫测,却与陈平颇为投缘的散修——李逍遥。
“李道友?”陈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但握着剑柄的手并未松开,依旧保持着警惕。此处地处偏僻,又是刚从天工坊死里逃生,在此地巧遇旧识,未免太过巧合,由不得他不谨慎。
李逍遥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众人眼中的戒备,自顾自地走到近前,目光在五人身上缓缓扫过,尤其在气息最为虚弱的陈平和他们衣物上残留的、与外界截然不同的金属锈迹和混沌浊气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看来几位道友此行,当真是历经了一番生死劫难啊。”他晃了晃腰间的朱红酒葫芦,葫芦内传来液体晃动的清脆声响。抬手拔开塞子,一股清冽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带着草木的清新与灵力的温润,闻之令人精神一振,之前的疲惫感都消散了不少。“尝尝?自家酿的‘百草回元露’,虽算不上什么顶级灵酿,但对恢复元气、驱散体内浊气,倒是有些许裨益。”
他说话间,也不客气,直接将酒葫芦抛向了看起来伤势最重的陈平。
陈平伸手接过,指尖触到葫芦温热的触感,略一探查,便感知到其中蕴含着精纯温和的草木精华,并无半分异样。他深深看了李逍遥一眼,见对方神色坦荡,并无丝毫作伪,便拱了拱手道了声谢,仰头饮下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