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你……他非常爱你……他爱你爱得让我发疯!我恨!我恨这一切!云清珞,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是为了显示你的胜利?让我认清现实,乖乖认命?!”
云清珞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知鸢身上,带着一种沉重的悲悯,她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知鸢的心上:
“听冬,那个傻丫头,她把你当最信赖的姐姐。她事事都为你说话,维护你……她那么真心地待你,你告诉我,你为何……可以对她下得了手?”
知鸢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又白了几分。
云清珞继续问道:“还有薛嬷嬷……她慈祥宽厚,对我们都是极好的……你又为何,要置她于死地,甚至不惜用那样狠毒的手段?”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目光如炬,直刺知鸢内心深处最不堪的角落:“再说胤桁,他或许不爱你,但他从未亏待过你。他敬重你,信任你,给予你妃位的尊荣,兑现着庇护你的承诺。可你呢?你又是如何回报他的信任的?你勾结西晋,泄露军机,险些置他于死地!知鸢,你口口声声说爱他,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吗?!”
云清珞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痛心与愤怒:“你真的爱胤桁吗?!还是你爱的,根本就是那依附于他才能得到的权势和地位?!你爱的,只是那个你幻想中、应该完全属于你的帝王?!”
“不!不是的!”知鸢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尖声否认,脸色惨白如纸,云清珞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利刃,将她那层用“爱情”包裹的虚伪外衣剥得干干净净,露出里面扭曲的、对权力和独占的渴望。
云清珞看着她激动的模样,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冷却下去,她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不管你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管你将自己的行为粉饰得多么深情。你伤害那些真心爱护你、信任你的人,这是永远都无法被原谅的罪孽!”
她看着知鸢眼中不断掉落的泪水,语气沉痛而冰冷:“日后,漫漫长夜,当你独自一人时,你该如何面对听冬那双信任的眼睛?该如何面对薛嬷嬷慈祥的面容?你能原谅你自己吗?原谅你自己,亲手将屠刀,对准了那些曾经给过你温暖和善意的人?”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开了知鸢所有的心理防御。
她瘫坐在地上,再也无法维持任何姿态,只是失神地望着前方,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云清珞看着她彻底崩溃的模样,不再多言,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默默地离开了这座充斥着绝望与悔恨的宫殿。
走出永和宫沉重的大门,傍晚的余晖洒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云清珞微微眯起眼,适应着外面的光线,却意外地看到,宫门外不远处,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不知已等了多久。
胤桁就站在那里,夕阳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的轮廓,他的面容隐在光影中,看不真切表情,但云清珞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
她心中一暖,同时又泛起一丝酸涩,快步走了过去。
胤桁没有问她进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是在她走近时,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云清珞也没有说话,只是回握住他的手,默默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沉默地走在宫墙之间的青石板路上。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这份沉默,并非无话可说,而是一种无言的懂得与支撑。他懂她此刻心中的复杂与悲凉,她也懂他内心的挣扎与痛楚。
直到快到未央宫门口,胤桁才缓缓停下脚步,他转过身,面对着云清珞,目光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探寻。
他握紧了她的手,声音低沉而缓慢:“珞儿,朕……打算将知鸢送出宫去。派人找个僻静稳妥的地方安置她,让她……在那里了此残生。你……会觉得朕如此处置,太过宽纵了吗?你会……原谅朕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他知道知鸢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但那份残存的、关乎童年最后一点温暖的记忆,以及那所谓的“恩情”,像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他,让他无法轻易下达处死的命令。
他需要她的理解,或者说,他害怕从她眼中看到失望。
云清珞抬起头,望着他眼中那抹深藏的挣扎与期待,她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在夕阳下明媚而温暖,带着全然的信任与包容,她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声音软糯而坚定:
“夫君如何决定,妾身都觉得好。妾身都听夫君的。”
这一声“夫君”,如同春风拂过冰面,瞬间融化了胤桁心中所有的沉重与不安。
他看着她含笑的眼睛,那里没有丝毫的芥蒂与不满,只有对他全然的信赖与支持。
一股巨大的暖流汹涌着填满他的胸腔,让他喉头竟有些哽咽。
他再也忍不住,伸出双臂,将眼前这个深明大义、无比契合他心意的女子,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珞儿……”他低喃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而充满情感。
夕阳彻底沉入远山,天际留下一片绚烂的霞光。
胤桁打横抱起云清珞,稳步走向那灯火通明、象征着他们爱巢与未来的未央宫。
宫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将外界的一切纷扰与阴暗,都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