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桁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情绪。
沈卿尘能清晰地感受到陛下周身散发出的、骇人的低气压,他知道,事情变得无比严重和复杂了。
回到驿馆,胤桁将自己关在房间内,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出来。
沈卿尘守在门外,心中忧虑万分。
他知道,陛下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惊人的发现,也需要做出决断。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西晋都城的夜晚,依旧繁华,但驿馆内的气氛却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房门终于被打开,胤桁走了出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面容冷峻,眼神却如同燃烧着幽暗的火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陛下,您这是……”沈卿尘心中一紧。
“朕要去确认。”胤桁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朕要亲眼看清楚,那个‘白先生’,究竟是不是朕的珞儿!”
“陛下,长乐王府守卫森严,此举太过危险!”
沈卿尘急忙劝阻,“若是被西晋发现……”
“那就让他们发现!”胤桁打断他,眼中是偏执的光,“朕找了三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难道要因为危险就退缩吗?。”
沈卿尘闻言,立刻单膝跪地:“既然陛下决意已定,臣愿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胤桁看着忠心耿耿的臣子,冰冷的眼神微微缓和:“你留在驿馆,稳住局面。若朕明日清晨还未归来……你便立刻持朕手谕,调动边境大军,不必顾忌!”
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沈卿尘心中巨震,知道已无法劝阻,只得沉重应道:“臣……遵旨!陛下……万事小心!”
夜色深沉,胤桁如同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西晋都城的夜色中,向着那座如同巨兽般蛰伏的长乐王府潜行而去。
长乐王府的守卫果然严密,明哨暗岗,巡逻队伍络绎不绝。
但胤桁武功极高,身法诡异,对躲避探查极有经验。
他如同壁虎游墙,避开一道道警戒,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王府内院。
他并不知道“白先生”具体住在哪个房间,只能凭借直觉和观察,寻找可能的目标。
他避开仆从众多的区域,向着更为幽静、守卫似乎也更严密的后院摸去。
终于,他的目光锁定了一处名为“竹意斋”的独立院落。这里环境清幽,竹林掩映,院门外有两名带刀侍卫肃立,院内似乎还有暗哨的气息。
他绕到院落侧面,利用竹林的阴影和高超的轻功,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上院墙,继而如同一片落叶,轻轻落在了主屋的屋顶上,伏低身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屋顶的一片瓦片,一缕微光透出,也传来了
透过瓦片的缝隙,胤桁向下望去。
房间内陈设雅致,书卷气颇浓。
白天那个灰衣老者,此刻正背对着屋顶的方向,坐在一张书案前。而站在书案对面的,正是长乐王萧瑾玄!
胤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佝偻的背影。
只听萧瑾玄说道:“……今日之事,我已听说了。你太过冲动,万一暴露……”
那老者的声音传来,依旧是刻意伪装的沙哑,但语气却带着一种疏离的平静:“王爷多虑了。当时情况紧急,我不能见死不救。至于其他……我自有分寸,并未让人跟踪到王府。”
“自有分寸?”萧瑾玄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你可知道,今日街上那么多人,难保没有胤桁的眼线!清清,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清清”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胤桁的耳边!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亲耳从萧瑾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确认了的冲击还是让他浑身剧震,险些控制不住气息!
他的珞儿!真的是他的珞儿!她就在这里!在西晋!在长乐王府!成为了那个帮助敌国壮大的“白先生”!
心。王爷若无他事,我想休息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尽职的下属在对上司说话,带着恭敬,却也透着明显的距离感,并无半分男女私情的亲昵。
这个认知,让胤桁心中那根名为“背叛”的紧绷的弦,稍稍松动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痛楚和疑惑。
她为何会在这里?为何要易容成这副模样?为何要帮助西晋?
萧瑾玄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疏离,叹了口气:“好吧,你早些休息。最近……尽量不要外出。”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云清珞的背影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只剩下云清珞一人。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坐姿,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像。
过了许久,久到胤桁以为她就这样睡着了,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动作轻柔地,开始揭下脸上那张精致的人皮面具。
随着面具一点点剥离,首先露出的是光洁的额头,接着是挺翘的鼻梁,然后是……那张胤桁在梦中描绘了千万遍、刻骨铭心的容颜!
虽然清瘦了些,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和一丝忧郁,但那确确实实,是他挚爱的云清珞!
面具被完全取下,放在桌上。云清珞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真实的、年轻的脸颊,望着跳跃的烛火,眼神空洞而悲伤。
忽然,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滴落在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