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她是“白先生”,是西晋皇帝倚重的谋士,是被严密监控的存在。
她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激烈情绪,垂下眼睑,浓密的长睫掩盖住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用尽全身力气,才让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淡漠:“哦?竟是陛下亲至?看来此次盛会,西晋面子不小。”
她这过于平静的反应,让萧瑾玄微微蹙眉。他紧紧盯着她,试图从那双眼眸和紧绷的下颌线条中,看出些许端倪。“皇兄的意思,”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五国会期间,情况复杂,你……不便出席任何公开场合。需留在王府,以确保万全。”
果然……云清珞在心中冷笑。
萧瑾易终究是不放心她,怕她与胤桁有任何接触的可能。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迎向萧瑾玄探究的视线,语气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王爷和陛下多虑了。五国会主要在宫中举行,胤……大宛皇帝陛下想必亦会居于驿馆,我即便出门,也绝无可能与他相遇。”
她微微停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声音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认命与自嘲:“更何况,我既已答应留下,帮助西晋,便不会食言。。”
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那承诺无关紧要,仿佛那日夜啃噬着她的思念并不存在。
可萧瑾玄却从她那过分平静的语气和那双即便隐藏在面具后、也难掩一丝黯淡的眼眸中,听到了惊心动魄的波澜。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涩涌上心头。
他上前一步,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因强自压抑而微微急促的呼吸。
他深深地看着她,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那层冰冷的面具,直抵她内心最真实的角落,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低声问道:“这么多年了……清清,你……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是吗?”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云清珞最后的伪装。
她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灼人的视线,将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竹影。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这无言的沉默,本身就是最明确的答案。她所有的冷静,所有的疏离,所有的认命,在这份深埋心底、历经三年风霜却未曾稍减的思念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萧瑾玄看着她侧过头去露出的、那截在灰色衣领映衬下愈发显得白皙脆弱的脖颈,看着她紧紧抿住的、压抑着颤抖的唇线,心中那点因她“顺从”而生的侥幸,彻底碎裂。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做了这么多,将她留在身边,给她相对的自由和尊重,甚至……暗中周旋,保她平安,却始终无法撼动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在她心中的分毫地位。
他终究……只是一个看客,一个……囚禁了她的帮凶。
良久,萧瑾玄终是败下阵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所有翻腾的情绪艰难地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过于接近的距离,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涩然:“……我明白了。你……好生休息吧。若在府中闷了,出去走走也可,只是……务必小心。”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步履有些沉重地离开了竹意斋。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直到萧瑾玄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云清珞一直紧绷的身体才骤然松弛下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缓缓地跌坐在椅子里,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自己冰冷的面具,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
“胤桁……”她无声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个名字,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所有伪装,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面具的内衬。
他来了。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这份蚀骨的思念,在得知他即将到来的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剧烈,如同燎原的野火,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