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林眠对苏早说了一句,然后迈步走过去,拿起那件外套。入手是柔软的纯棉质感,带着一点夜间露水的微潮和陌生的、淡淡的洗衣液味道。他走回来,将那件外套递向苏早,“穿上吧,有点凉了。”
苏早看着他递过来的外套,愣了一下,目光在那件陌生的男式外套和林眠的脸上来回扫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她似乎不太习惯接受这样的好意,尤其是来自林眠的、带着点体贴意味的行为。
“不用……”她下意识地拒绝,声音有些干涩。
“穿着吧,”林眠的语气很自然,没有强求,也没有过分热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着凉了明天头疼,影响效率。”他用了一个她无法反驳的理由。
苏早沉默了几秒,夜风再次吹来,她不由自主地又轻颤了一下。最终,她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件外套,低声道:“谢谢。”
她将外套展开,动作有些缓慢地穿上。外套对她来说明显大了不少,肩线垮塌下去,袖口长出一大截,需要她卷起好几道。深灰色的布料衬得她的脸在灯光下更加白皙,甚至显得有些脆弱。她拉上拉链,将下巴微微埋进领口里,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陌生的、属于别人的体温,混合着夜晚空气的清冷。
穿上外套后,她显然暖和了许多,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两人重新陷入沉默,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因为这个小插曲,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无形中似乎又被拉近了一点点。那件宽大的外套裹在苏早身上,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模糊了某种界限。
楼下的光河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流淌,远处的摩天大楼闪烁着规则的或是不规则的灯光,像是一块块巨大的、镶嵌在夜幕上的电路板。偶尔有飞机的夜航灯,如同缓慢移动的星辰,在高楼间狭小的天空缝隙中划过。
“其实,”林眠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边的人听,“偶尔当机一下,看看夜景,感觉也不坏。”
苏早没有立刻回应。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宽大的外套让她看起来比平时娇小了许多。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林眠以为她不会回应的时候,他听到她极轻地、几乎被风吹散的声音:
“嗯。”
只有一个字。很轻,很淡。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林眠的心湖,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转过头,看到她依旧望着远方,侧脸在光影下显得安静而柔和。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层因微醺而起的薄红尚未完全褪去,为她清冷的气质增添了一抹罕见的、活色生香的暖意。
他们就这样站着,并肩,在都市的天台上,在庆祝会尾声的寂静里,在微醺的氛围和一件陌生外套带来的微妙暖意中,共同拥有着这片辽阔而璀璨的夜景。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节奏,近得能共享这一份喧嚣过后的、难得的宁静。谁也没有再说话,仿佛任何言语都会打破这脆弱而美好的平衡。直到负责收尾的同事过来轻声提醒,天台风大,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才仿佛从一场共同的梦境中惊醒,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前一后,沉默地离开了这片被星光与灯火温柔笼罩的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