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咱们老富家这几辈都没出过读书人,爸也只是上了几年私塾,你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富锦华低头看着鞋尖,眼眶发热。富文兴将成绩单小心翼翼折好,放进柜里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和富锦华的初中毕业证并排放着。
“爸,我没想好,要不要再考一年。”富锦华低着头说。
“你想考,爸就供你;不想考,咱也不勉强。”富文兴拍拍她的肩,声音低沉却坚定,“只要你觉得值,爸就是砸锅卖铁也陪你闯。”
富锦华抬起头,月光正斜斜地照进屋内,落在父亲眼角的鱼尾纹上。
她忽然明白,那铁盒里锁住的从不只是几张纸,而是这个家沉默却滚烫的希望。她轻轻说:“爸,我再想想。”话未落定,心里却已有一粒种子悄然发芽。
次日,刘绍丽和宋晓霞来找富锦华。她们也收到高考成绩单了。宋晓霞考上了师范学校,刘绍丽则差了几分,眼圈泛红。
三人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蝉鸣四起,风拂过树梢,也拂过她们未干的泪痕。
“我打算复读一年,来年再考一次!”刘绍丽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惊飞了草间的雀鸟。
“我还没想好,我再琢磨琢磨。我爸说让我自己拿主意。要是我能考上,他说啥都供我。”富锦华说。
刘绍丽握紧她的手,眼神亮得像夜里的繁星,“你要是考,咱们一起复习,我这里有很多资料,都给你看。咱们不比谁更聪明,只比谁更敢拼。”
“嗯,我再想想!”即便是此刻,好友说要复读,富锦华也没拿定注意。
“你俩要是复读,我可以帮你们。我回家收拾收拾,复习资料、教材都给你们。你俩学习都好,不上大学可惜了!”宋晓霞笑着拍了拍两位好友的肩膀,想给她们鼓励。
富锦华和刘绍丽都笑了。不管未来如何,这一刻的相视而笑,已胜过千言万语。
夕阳西沉时,三人并肩走向街口的大柳树,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远方的路。
10月的一个清晨,兰乡塑料厂广播里传来了一则消息,瞬间点燃了所有知青的心。
“各位同志请注意,根据最新政策,符合条件的知青可以申请返城……”
话音未落,整个厂区沸腾了。
一个工人冲出宿舍,一路狂奔到厂区的操场,抓起一把黑土,紧紧攥在手心,高呼:“再见了!这片我们用青春浇灌的黑土地!”
“娟姐,你听到了吗?咱们可以回家了!“刘继红激动得手舞足蹈。
李娟喜极而泣:“是呀,咱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相对于李娟和刘继红,富锦华的心情有点复杂。当初来厂里,她很不适应,可如今能回家了,她心里竟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