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他语气愈发诚恳,“西客站太远,您这身子骨再走要中暑。不如先去我家歇歇脚,我弄点吃的,再给您女儿打电话让她来接,好不好?”
老太婆犹豫了片刻,终究抵不过疲惫与饥饿,点了点头:“那就叨扰了。”
马飞飞领着她穿街走巷,故意绕了七八个弯,专挑狭窄的弄堂穿行,确认身后没有尾巴,才掏出钥匙打开安全屋的门。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八仙桌,两把木椅,墙角立着个旧衣柜。他让老太婆坐进唯一的沙发,端来凉果与清水,又转身进了厨房——灶上还温着高汤,正好煮两碗热汤面。
两碗面端上桌时,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老太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马飞飞却吃得心惊:她看似急切,筷子却使得出神入化,碗不离唇,面不溅汤,连汤汁都喝得点滴不剩,这分明是常年习武之人的底子。
吃到一半,老太婆眼皮突然一沉,头歪在沙发靠背上睡着了,呼吸绵长均匀,连一丝杂音都没有。马飞飞刚要起身,门突然被推开,童女与山本光提着纸包走进来,一看见沙发上的老太太,两人都愣住了。
“师父?这是……”山本光皱眉,刚要提高声音,就被马飞飞抬手按住。
“别小看她。”马飞飞压低声音,目光扫过老太婆熟睡的脸,“她是重庆来的蛊毒高人陈素琴,骆歆丹的母亲。”
“骆歆丹?!”两人齐声惊呼,又赶紧捂住嘴。
“西客站是日伪的眼线窝,她能从那儿脱身走到这儿,绝非偶然。”马飞飞的声音压得更低,“你俩去巷口的公用电话亭给骆歆丹打电话,就说她母亲迷路了,邻居好心收留。记住,绝不能暴露军统身份——骆歆丹跟‘阎罗殿’不清不楚,敌友未明。”
童女点头应下,两人快步出门,顺手带上了房门。屋内重归寂静,马飞飞走到窗边,望着外头渐沉的暮色,指尖再次触到袖中的阴磨石。他没告诉徒弟们,青铜罗盘早已测出了陈素琴的底细。
这老太太是川东“雾隐门”最后一代传人,早年以“双枪老太婆”之名震慑巴山蜀水,枪法能百步穿杨,更精通蛊毒、阴符、踏星步三绝。1938年,她丈夫、军统情报官骆冠希因身份暴露,被日军活埋于山城防空洞。陈素琴独身夜闯日军先遣队,以七枚淬毒飞镖连杀十二名日寇军官,硬生生将丈夫尸骨背了出来,自此与日伪结下血海深仇。后来她不满军统内部倾轧,退隐山林,却在1941年被诬陷“通共”,家产被抄,房屋被烧,只能隐姓埋名流落四方。
她此次来沪哪里是寻女,分明是追查“鸦”部余孽——那“阎罗殿”本就是“鸦”部在上海的幌子。马飞飞早查到河妖案是“鸦”部在用活人炼“蚀骨共生体”,却没想到母体藏在苏州河底,更与她丈夫当年被埋的防空洞同属一条地脉。西客站的“迷魂蛊”是汪伪76号下的毒手,她强运“踏星步”脱身,循着女儿气息摸到这里,那句问路不过是试探。而她掌心那道浅淡的剑茧,正是三十年前为破阴阳磨反噬,以剑割脉封穴留下的铁证。
“陈前辈,您女儿早入了‘鸦’部的局,您这是来送命啊。”马飞飞盯着她熟睡的脸,低声自语,“但这局,我等您很久了。阴阳磨的反噬,我能解。”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被乌云吞没,梧桐树叶突然簌簌作响。风,真的开始变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