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瓜达尔岛的烽火
南太平洋的海水总是泛着绸缎般的蓝,海风卷着椰林的清香掠过木瓜达尔岛——这座被绿色吞噬的小岛,山峦像沉睡的巨兽伏在海平面上,土着人世代踩着松软的珊瑚砂过日子,男人们驾独木舟出海捕鱼,女人们在茅屋前织着彩色草席,连岛上的野猴都不怕人,凑到脚边捡食掉落的野果。若不是战争的铁蹄踏碎了这片宁静,这里本该永远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三个月前,马飞飞看着麦木少爷酋长收拾行囊时,还拍着他的肩膀打趣“早去早回,别让族里的姑娘等急了”。彼时东太平洋军统抗日远征军独立旅刚在附近海域打了场胜仗,麦木少爷酋长所辖的部落海域出了政务纠纷,按照土着“酋长优先理族事”的规矩,马飞飞特批他暂离队伍。谁也没料到,日军的“扫荡网”会来得这么快——麦木走后不到半月,日军的巡逻艇就开始在周边岛屿游弋,木瓜达尔岛的宁静,从那时起就成了倒计时。
这三个月里,马飞飞夜里总睡不着。麦木不是普通的土着酋长,这人十七岁就带着族里武士打跑过登岛抢劫的海盗,牵头联合周边七岛土着定下“共守盟约”,是整个海域土着眼里的“海之子”。远征军初到木瓜达尔岛、木耳岛屿时,是麦木少爷带着人送淡水、指暗礁,手把手教大陆的战士们在热带丛林里辨方向、找野菜。马飞飞早把他当成了能交命的兄弟,可这三个月杳无音讯,连派出去的侦查员都只带回“附近海域有日军活动”的消息,他心里那点侥幸,早被日复一日的担忧磨成了焦土——他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了,要是麦木真没了,怎么帮他护住木瓜达尔群岛的族人。
变故发生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马飞飞带着警卫班在丛林里设伏,雨水顺着树叶缝砸在钢盔上,噼啪声盖过了虫鸣。他正眯着眼擦枪,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是日军军靴的硬底声,是赤脚踩在泥泞里的“啪嗒”声,还混着粗重的喘息。“戒备!”马飞飞低喝一声,四个战士瞬间举枪对准声音来处,汤姆逊冲锋枪的枪口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可当那人跌跌撞撞冲出灌木丛时,所有人都僵住了。
那人浑身湿透,草裙被划得稀烂,胳膊和小腿上缠着破布,渗血的伤口在雨水里泛着红。但那双眼睛,马飞飞太熟了——亮得像夜里的渔火,哪怕只剩半条命,也透着股不服输的劲。“马……马旅长!”那人开口时声音沙哑,汉语说得磕磕绊绊,却精准地喊出了马飞飞的职务。
是麦木少爷!
马飞飞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入手全是骨头,比三个月前瘦了一圈。“你、你受苦了!”他声音发颤,又怕碰疼他的伤口,赶紧松了点劲。麦木少爷却急得直跺脚,不顾伤口裂开的疼,抓住马飞飞的手腕就往海边拽:“快……日军!我的木耳群岛上、有日军!再不动手,族人就完了!”
马飞飞赶紧把他按坐在树桩上,让战士递过水壶。麦木灌了两口凉水,才喘着气把这三个月的遭遇说了出来——
他带着五十个族里最精锐的武士,分乘两条大独木舟去处理海域纠纷,刚到邻岛就撞见日军的运输船。那些日军穿便衣,背着枪在岛上晃悠,嘴里喊着“找大船”“借航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想征用土着的船。麦木少爷本想绕开,可当天夜里就出了事:一伙身份不明的神秘人,穿着偷来的日军制服,趁夜抢走了邻岛三条最大的独木舟——那是附近岛屿用来运货的“主力船”。
带队的皇协军队长气得跳脚,以为是“自己人”内讧,带着人就追。结果半路上撞见了真日军的便衣队——两边语言不通,皇协军喊着“他娘的”举枪,日军以为是游击队偷袭,直接开了火。皇协军哪是对手,没几分钟就被撂倒大半。日军从俘虏嘴里问出“独木舟被抢”,又看见岸边有土着的划桨痕迹,当即认定是土着“串通游击队”,转头就朝麦木少爷他们的土着船开了枪。
“五十个兄弟……就剩我和四个亲信活下来了。”麦木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们杀了武士,还抓了邻岛的村长,逼他说出‘木瓜达尔岛有远征军’在哪里——他们知道你在这,要抓你!”
马飞飞的心猛地一沉。他早知道日军在找远征军的踪迹,却没料到对方会把账算在土着村民头上。
麦木少爷接着说,他当时带着四个亲信想伪装成渔民,绕到日军船后偷袭,可日军早防着土着,老远就开了枪。独木舟被打沉一条,他和三个兄弟被抓,另一个兄弟跳海时被机枪扫中,连尸首都没捞着。日军抓了他们,却没认出他是酋长——各岛土着语言不通,翻译只会说“抓了几个干活的”,日军只当他们是普通渔民,直到从邻岛俘虏嘴里听说“木瓜达尔岛有月神使者(土着对远征军的称呼)”,才押着他们往木瓜达尔岛来,想逼他们带路找马飞飞。
“我趁他们靠岸取水,跳海游回来的。”麦木摸了摸腰间——那里还别着一把磨得发亮的骨刃刀,是他的族徽,“靠一块浮木漂了半天,上岸就找族人……活下来的十几个兄弟,都等着跟日军拼命!”
马飞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了下来:“不是你一个人拼命——我们一起。”
此时雨已经小了,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马飞飞立刻召集队员布置任务:警卫班四个中国战士、三个日本籍移民侦查员,加上麦木少爷带来的十三个土着武士,总共二十来人。武器不算少——十四支汤姆逊冲锋枪、五支卡宾枪、八条99式步枪,还有三挺轻机枪,都是之前战斗缴获的“硬家伙”;土着武士手里的弓箭和长矛也不含糊,箭头涂了野藤汁,见血就麻,在丛林里比枪还好用。
“真子,你们带着两个女队员,帮魏光荣包扎、疗伤。”马飞飞看向队伍里的两个女队员——真子是日本军部女杀手,之前,她奉命来杀马飞飞,被马飞飞策反,自古美人爱英雄,她的心已经向着马飞飞。甚至想做马飞飞的女人。无奈马飞飞已经是心有所属且妻妾成群。真子是特务连的连长,每次行动中,她主动来当日语翻译。魏光荣是马飞飞发妻、远征军女军官,下午跟日军侦察兵交火时被流弹击中腹部,现在还发着烧,得先安顿好。
“那你们……”真子有点担心,话没说完就被马飞飞打断:“放心,我们抓几个活口就回来。”他转头看向麦木少爷,“你带武士去海边埋伏,日军要逃肯定走水路,盯着独木舟;我们在丛林里搜,见了落单的别杀,留活口、捉舌头——我要知道他们主力在哪。”
麦木重重点头,转身就用土着语喊了几句。十几个武士立刻拎着弓箭,猫着腰钻进了丛林,脚步轻得像猫,转眼就没了踪影。
马飞飞带着队员潜伏在灌木丛后,刚蹲稳就听见远处传来枪响——是麦木少爷他们遇上日军了。紧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军靴踩在落叶上的“咔嚓”声格外刺耳。“来了。”马飞飞压低声音,抬手示意队员举枪。
冲过来的是三个日军,都带着伤,一个胳膊流着血,一个瘸着腿,嘴里还喊着“快逃”。冚家铲(警卫班战士)眼都红了——下午交火时,他的同乡被日军机枪扫中,牺牲前还喊着“别让鬼子跑了”,这会儿见了活的,当即就想扣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