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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重庆石魂(1 / 2)

六月的重庆,毒日头泼了火似的,把地皮烤得直冒青烟。马飞飞搀着堂客师云玄,在嘉陵江边的烂泥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挪——鞋底子裹满泥,每走一步都像拽着块铅。两口子穿得素净,额头上的汗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滚,可脸上那股子揪心的悲戚,怎么遮都遮不住。

“快到了。”师云玄嗓子哑得像磨过砂纸,抬手指向前头那棵歪脖子老枫树,“三哥家,就挨在树底下。”

上弓湾码头静得吓人,只剩江水“哗啦啦”拍着岸,单调得让人心里发毛。从前多闹热啊——扛包汉子的号子能喊穿天,货船的汽笛声隔老远都听得见,今儿个全没了声响,倒像陪着死人默哀。

吊脚楼里正吵得翻江倒海。紫蝴蝶周力为怀里抱着刚落地的女娃喂米汤,另只手叉着腰,跟隔壁胖婆娘对骂:“你个嚼舌根的烂货,再胡咧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胖婆娘也不甘示弱:“你个偷人的大胸婆娘,全码头都晓得,还有脸骂我?”眼瞅着马飞飞两口子来了,周力为才讪讪抬了下眼皮,赶紧低下头哄娃,耳根子红得能滴出血。

“三嫂。”师云玄一开口就带哭腔,声音抖得厉害。

紫蝴蝶没应声,只把娃往怀里又搂了搂,指关节攥得发白。那小娃脸皱得像个小老头,眼睛却亮得很,滴溜溜转着打量来人,小手还无意识地抓着她的衣襟。

“三哥他……”马飞飞刚起头,就被紫蝴蝶硬生生打断。

“死了,死得窝囊透顶!”她声音粗得像磨过的老木头,“进个防空洞都能被憋死,这不是窝囊是啥?”

师云玄的眼泪“唰”地砸在衣襟上:“三嫂,别这么说三哥……”

“那你要我咋说?”紫蝴蝶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爬满了眼白,像要渗出血来,“说他是英雄?说他光荣?报纸上写得好听!可顶个屁用!人没了!就剩我跟这没爹的崽儿,往后喝西北风去?”

怀里的小娃被吼声吓得“哇哇”哭,小手乱挥,米汤洒得衣襟湿漉漉的。

马飞飞闷着声没说话,指节攥得发白。他是读过书的——军统青训班出身,现在在东太平洋抗日远征军当差。重庆大隧道那事儿,他心里门儿清:根本不是天灾,是人祸!防空洞设计稀烂,管理一团糟,小鬼子一轰炸,才弄出这么大的惨事。

“三哥到底是……咋没的?”他压着嗓子问,轻得像怕惊着谁。

紫蝴蝶“哼”了一声,从枕头底下摸出张皱巴巴的报纸,“啪”地扔到他跟前——报纸边缘都卷了毛。

头条印得扎眼:《当代夸父逐日!——记勇击日寇战机的无名勇士》

马飞飞展开报纸,指腹蹭过发脆的纸边,师云玄也凑过来,脑袋挨着他的肩。报道配的照片糊得很,可里头赤膊的汉子正举着块石头往鬼子飞机上扔,那身形、那架势,分明就是师云龙。

“他把石头扔出去,人就倒了。”紫蝴蝶声音忽然低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像被风吹晃的芦苇,“外头都喊他英雄,全城都晓得!可英雄能当饭吃?能给娃换米汤?人没了,就剩我娘俩守着这空吊脚楼!”

马飞飞攥着报纸,指节泛了白。他能想象出三哥最后那模样——平时被生活压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汉子,临死前却把脊梁挺得笔直,拿最原始的法子跟小鬼子拼命,那股子悲壮,堵得人心里发慌。

“三哥不是窝囊死的。”马飞飞一字一句说得笃定,每个字都砸得实,“他是真英雄。”

紫蝴蝶别过脸没搭话,肩膀却轻轻抖起来,像压着千斤重的石头,连哄娃的手都慢了。

当晚,马飞飞两口子在吊脚楼旁的小屋里凑活,床板硌得骨头疼。后半夜,马飞飞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爬起来点上油灯,又把报纸摊在桌上——油灯的光晃得人影忽明忽暗。

照片里师云龙掷石头的样子,满是狠劲和决绝,像要把一辈子的力气都使出来。可马飞飞的目光,却落在了背景里的鬼子飞机上——那是九七式重型轰炸机,他闭着眼都能画出模样。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慢慢扎了根,像雨后的芽,越冒越高。

过了几天,丧事办完,马飞飞要带师云玄回部队。临走前,他拎着两斤小米去跟紫蝴蝶告别。

“三嫂,往后有啥难处,尽管写信来。”他把小米递过去,“我跟云玄肯定帮衬,别跟我们客气。”

紫蝴蝶接过小米攥在手里,只点点头,怀里抱着小女娃师火焰。那娃子不怕生,伸着小手往马飞飞跟前抓,还咿咿呀呀地叫。

马飞飞轻轻握住娃的小手,软乎乎的,柔声道:“火焰,这名字好,跟她爹一样,有股子烈性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紫蝴蝶眼圈猛地红了,赶紧别过脸抹了下,声音哑得很:“快走吧,等会儿日头更毒,路难走,别误了时辰。”

回部队的路上,师云玄一路没咋说话,快到驻地时,才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飞飞,你这一路都皱着眉,在想啥?”

马飞飞停下脚,望着远处压得低的云层:“我在想,三哥拿石头都能砸着鬼子飞机,要是咱们有更多高射炮,那些‘铁乌鸦’来一个打一个,看它们还敢不敢来炸重庆!”

师云玄握紧他的手,掌心暖暖的:“你肯定能做到,我信你。”

马飞飞转头去找了戴老板,腰杆挺得笔直,申请暂时调去重庆防空部队当高炮指挥官——他要给舅子师云龙报仇,要护着重庆的老百姓。凭着军校学的本事和打仗的经验,没几天他就得了上头信任,阵地的事都交给他拍板。可他心里,总记着师云龙掷石头的样子,像刻在脑子里,抹都抹不去。

托了不少关系,跑了好几家茶馆,马飞飞总算找到了当初拍照片的记者“金丝眼镜仇”。茶馆里,记者推了推眼镜,说得激动,唾沫星子都溅出来:“您三哥那一下,真叫神了!我当时在困牛石高坡上看得清清楚楚,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鬼子飞机肚子上!那飞机‘晃’了一下,慌慌张张往上爬,连炸弹都扔歪了,差点砸到江边的石头堆!”

马飞飞听得仔细,还拿笔在纸上记着,追问飞机型号、高度、航向。记者一边回忆一边画示意图,生怕漏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