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1 / 2)

上海滩的夜,霓虹如织,将整座城照得亮如白昼。黄浦江的风裹着咸腥与煤烟,吹得沈鱼额前碎发纷飞。她立在阁楼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剥落的红漆。远处百乐门的爵士乐隐约飘来,却盖不住城市深处翻涌的嘈杂——那声响像溃烂的伤口在蔓延,叫人心头发紧。

“这世道,人比鬼还可怕。”沈鱼低声呢喃,目光锁在巷口那几个蹲守的黑影上。那是76号的特务,如鬣狗般四下嗅探着可疑气息。

木梯“吱呀”作响,马飞飞端着两碗阳春面进来。面汤上浮着星点油花与葱花,香气直钻鼻腔。他将一碗推到沈鱼面前,自己端起另一碗吸溜着:“今儿七月十四,先垫垫肚子,今晚有的熬。”咽下嘴里的面,他接着说,“刚得的信,日军虹口生化实验室加了岗,进出要查良民证和特批条。”

沈鱼转身接碗,热气熏得睫毛轻颤:“月亮银勾光罩试过了?”她瞥向墙角的紫檀木匣——匣中躺着枚巴掌大的银镜,边缘刻着缠枝莲纹,镜面却蒙着层雾气,什么也照不见。

“试过了,能挡三发子弹,但耗精气。”马飞飞抹了把嘴,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图纸铺在桌上,“这是地下通风管走向,从旧租界下水道能摸进去。但里头有红外警报器,得先去配电室断总闸。”

图纸上红蓝线条交错,沈鱼的目光却落在角落那枚朱砂符印上:“这是茅山的禁制符?”

“狗日的小鬼子请了玄学顾问。”马飞飞冷笑,“说是防中国术士捣乱,实则怕自己造的孽引来真东西。”他忽然压低声音,“上周有个苦力误闯地下二层,抬出来时浑身烂得像蜂窝煤……对外说是染了‘新型流感’。”

沈鱼攥紧了筷子。窗外突然传来野狗争食的嘶吼,混着日兵皮靴磕地的声响。两人瞬间噤声,屏着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松了口气。

“伪装身份妥了?”沈鱼问。

马飞飞从行囊里抽出两套衣裳——一套墨绿缎面旗袍绣着金蝶,一套藏青色中山装。“华侨商会的邀请函,给新到任的竹内课长接风。你扮香港来的古玩商千金,我当你表哥。”

沈鱼展开旗袍,领口的翡翠扣冰凉沁手,指尖微颤:“保险箱在几号厅?”

“宴会厅隔壁的‘雅藏室’,说是陈列中国文化瑰宝。”马飞飞嘴角浮起讥诮,“实则全是抢来的赃物。保险箱藏在徐悲鸿《奔马图》背后,密码每晚八点重置。”

暮色彻底吞没最后一线天光。沈鱼对着镜子梳妆,胭脂掩去眼底疲惫。挽起发髻插上珍珠簪时,马飞飞递来枚银戒:“嵌了氰化钾,必要时……”

她摇头推开:“我要活着看他们败走黄浦江。”

虹口日军俱乐部灯火通明。留声机淌出《夜来香》的靡靡之音,穿和服的女侍托着清酒穿梭在西装革履的人群中。沈鱼挽着马飞飞的手臂步入大厅,旗袍开衩处闪过的白皙小腿,瞬间引来几道黏腻的目光。

“花姑娘,香港来的?”一个留着卫生胡的军官拦住去路,汉语带着浓重大阪腔。他胸前“杉浦小队”的名牌下,别着枚醒目的黑龙徽章。

马飞飞抢先半步挡在沈鱼身前:“舍妹初次来沪,有些怕生。”

军官眯眼打量沈鱼手中的缂丝手袋:“听说香港姑娘都洋派,怎么穿起老式旗袍?”

“祖母给的嫁妆,说穿上能沾沾故土的福气。”沈鱼垂眸浅笑,指尖在手袋暗格里触到一根冰冷的细针。她早注意到,军官右手虎口有层厚茧——那是长期握枪留下的痕迹。

杉浦忽然大笑:“竹内课长约我们来看北魏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