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眯着眼睛打量她,半天吐出一句:\"日本人?\"
\"半个。\"芳川抬头,眼里亮得很,\"心是中国心。\"
老头忽然乐了,从袖管里摸出张黄表纸,抓起朱砂笔一挥,字写得龙飞凤舞:\"兹委任芳川樱为日本环宇八卦九门分堂主持,赐号'金阙',准其开坛授徒,弘扬道义。\"
沈鱼在旁边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差点决堤。魏光荣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哭啥?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总有见面的时候。\"
\"万一......万一被鬼子发现了......\"
\"那就让他们尝尝,\"魏光荣磨着牙,眼里闪着狠劲,\"老娘的刀比他们的刺刀快得多!\"
四、大雾里的离别
出发那天,重庆的雾浓得跟牛奶开了锅似的,白茫茫一片。芳川穿了身素色和服,外头罩着件玄青色的羽织,头发里别着枝银樱花——那是魏光荣连夜用子弹壳敲出来的,边缘还带着毛刺,却闪得扎眼。小樱花穿的学生服新得冒浆,背包塞得鼓鼓囊囊,里头全是沈鱼烤的番薯干、缝的虎头肚兜,还有潮生塞给她的半块麦芽糖。
潮生哭得跟杀猪似的,小脸涨得通红,小手揪着芳川的衣角死不撒手,眼泪鼻涕糊了人家一衣襟。芳川蹲下身,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声音软得能掐出水:\"乖,等你学会走路了,姨娘就来接你。\"
马飞飞把那半截木头鱼雷塞到小樱花怀里,笑得一脸不正经:\"给你爹留着,告诉他潮生现在能耐了,敢啃真鱼雷了,牙口倍儿棒。\"
汽笛\"呜——\"地一声扯开嗓子,江轮慢悠悠离岸,在雾里跟条大白鱼似的游远了。沈鱼站在码头上,成了个模糊的剪影,直勾勾盯着那船,直到芳川身上的玄青羽织缩成个小黑点,彻底融进白茫茫的雾里。
五、京都西阵·金阙开张
三个月后,京都西阵。
那座旧织锦会馆早就脱胎换骨,朱漆大门刷得亮闪闪,能照出人影,门匾上\"环宇八卦九门金阙分堂\"几个字鎏了金,太阳底下晃得人睁不开眼。院里的松柏修得跟盆景似的,整整齐齐,石灯笼上刻着樱花纹,还掺着八卦图,中西合璧,骚得挺有章法。
芳川穿了身白道袍,领口绣着暗金的八卦,手里摇着铜铃,带着二十来个日本弟子在院里晨诵。经文声忽高忽低,混着铜铃\"叮铃铃\"的响,在晨光里飘得老远。小樱花跪在最前排,跟着念得带劲,中文日文无缝切换,念经跟唱歌似的,脆生生的。
陈智站在廊下,穿了身和服,架着圆框眼镜,瞅着跟个斯文败类似的,低声说:\"内务省的批文下来了,分堂能收女学生,还能办学堂。你闺女的学籍挂在京都第一女小,学费我包了,不用你掏。\"
芳川点了点头:\"又欠你的了。\"
\"欠啥?\"陈智笑了,镜片后的眼睛挺暖,\"当年要不是你把我从海里捞上来,我早成鲨鱼的点心了。这点事,算个啥。\"
六、照片里的樱花
半年后,沈鱼在东太平洋的抗日根据地收到封信。信封上印着朵金樱花,油墨鲜亮得很。拆开一看,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上,小樱花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金阙分堂的大门前,背后的樱花全开了,跟堆云彩似的。她笑得露出俩小虎牙,眉眼跟马飞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照片背面是行狗爬字,一看就是小樱花自己写的:\"我考第一啦!等潮生哥哥来,一起啃鱼雷!\"
沈鱼看着照片,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吧嗒\"砸在照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魏光荣凑过来,一把抢过去,大嘴咧到了耳根:\"瞅瞅这丫头,越长越俊,比你小时候强多了!\"
远处,潮生摇摇晃晃地追着只野鸭子跑,奶声奶气地喊:\"芳川姨娘!姨娘!\"
沈鱼抬头望天,天蓝得晃眼,跟一年前舟山外海的那片海一个色。
她心里明镜似的,分流不是散伙,是把根偷偷往深了埋,等哪天春风吹过来,一起开出更大更艳的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