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离开后,废弃工厂的夜晚变得格外漫长。林晚抱着膝盖坐在露营灯微弱的光晕里,素描本摊开在膝头,指尖一遍遍描摹着画中人的轮廓,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那个刚刚消失在夜色里的、真实而冰冷的温度。
他没有给她任何温存的告别,只有一句“等我回来”和一个奔赴险境的决绝背影。可奇怪的是,这一次,林晚心中翻涌的不再仅仅是恐惧和无力,还有一种沉甸甸的、被他全然信任和托付的感觉。
她不再是需要被小心护在羽翼下的累赘。她是他的后手,是他计划里必须存活的一环,是他敢于以身犯险的……底气。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了细微却坚定的涟漪。
天光终于艰难地穿透破碎的窗玻璃,驱散了室内的浓稠黑暗。风声渐歇,工厂苏醒了它固有的、死寂般的喧嚣。
楼下传来了熟悉的、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是周师傅!
林晚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门边,侧耳确认后,才轻轻拉开了门栓。
周师傅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风尘,工装上沾着些许露水和泥点。他看到林晚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但眼神随即又凝重起来。
“他来过?”周师傅压低声音,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林晚点了点头,将沈砚留下的那个金属信号器递给周师傅看,并将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周师傅接过信号器,仔细看了看,眉头紧锁:“Novatech废墟……他还是决定去了。”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那里是‘夜枭’重点关注的地方,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危险程度,不比之前任何一次低。”
林晚的心揪紧了。“周师傅,您知道他去那里具体要做什么吗?那个‘钥匙’和‘基石’到底是什么?”
周师傅摇了摇头,脸上皱纹显得更深了些:“具体的内情,我知道的也不多。沈砚那孩子,嘴严,心思深。他只跟我说过,Novatech藏着能扳倒‘夜枭’的关键,也可能……关系到他自己的过去。石头用命换来的东西,恐怕就在那里。”
他顿了顿,看着林晚苍白的脸和紧握素描本的手,语气缓和了些:“不过,他既然做了安排,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按他说的,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然后……等。”
“等?”林晚喃喃重复着这个字,感觉它重若千钧。
“对,等。”周师傅肯定道,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略显粗糙的手绘地图,摊开在布满灰尘的箱子上,“这是沈砚之前留给我的备用据点地图,比这里更隐蔽,也更靠近外围,必要时方便撤离。我们现在就出发。”
地图上的线条简洁却清晰,标注着山脉、河流和一个用红笔圈出的、位于山坳深处的废弃林场看守屋。
林晚看着地图,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素描本。画中的自己,眼神专注而坚定。她深吸一口气,将素描本小心地收进怀里,紧贴着信号器。
“好,我们走。”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平静力量。
两人没有多做停留。周师傅经验老到,迅速清理了他们停留过的痕迹,然后带着林晚,如同融入晨光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废弃工厂。
前往新据点的路程比想象中更远,也更难行。他们需要避开主要的道路和可能存在眼线的村镇,穿行在荒芜的田埂和茂密的山林间。林晚的身体依旧虚弱,但她咬着牙,紧紧跟在周师傅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
怀里的素描本和信号器,如同两座小小的灯塔,在疲惫和未知的迷雾中,为她指引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