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轰鸣,敲打着地下室的每一寸空气,也敲打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屏幕上,代表沈砚生命信号的波形依旧在不稳定地起伏着,比之前急促,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尖峰脉冲,仿佛一颗被无形之手攥紧又勉强挣扎的心脏。
干扰仍在持续,主屏幕上大部分监控画面依旧是令人绝望的雪花。只有少数几个传感器传回断断续续、充满杂讯的数据碎片,如同透过浓雾窥视战场,模糊而致命。
“干扰强度没有减弱...他们还在屏蔽区内...”苏婉的声音干涩,眼睛死死盯着那仅存的、跳动的数据流,试图从中榨取一丝一毫的信息,“车速...根据最后一个有效路口的测速反馈...保持恒定...没有异常加速或减速...”
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至少,车队没有因为遭遇直接攻击而混乱。
但沈砚异常的生理信号又该如何解释?
“会不会是车内的某种措施?”林晚的声音发颤,“比如...镇静剂?或者...刑讯?”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
“不像。”苏婉摇头,眉头紧锁,“如果是药物或痛苦刺激,波形不会是这种混合着高频应激和...某种奇特‘清醒’的状态。更像是一种...极度的警惕和认知上的...冲击?”
她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波形太诡异了,像是在极致的压力下,意识被强行激发,感知着某种外界无法理解的事物。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晚几乎无法呼吸,全部心神都系在那条起伏不定的波形线上。她不敢再尝试通过“鸦羽”联系,生怕一丝一毫的干扰都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只能无力地坐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突然!
那条剧烈波动的生命信号线,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上窜起一个极高的尖峰!幅度之大,几乎超出了监测范围!
紧接着,信号并没有回落,而是维持在一个异常高涨、剧烈波动的平台期!频率快得惊人,仿佛意识正在以燃烧般的速度运转!
“这...这是?!”苏婉猛地站起,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种波形...我只在极端情况下见过...极度兴奋?或者...濒死前的回光返照?!不...不对...”
没等她们做出任何判断——
滋啦!
主屏幕上,一个原本满是雪花的监控窗口,突然极其短暂地跳出了一帧模糊不清的画面!
画面抖动剧烈,背景是湿漉漉的、飞速掠过的路面和雨丝,视角极低,像是从车底向上拍摄的!
画面正中央,是一辆黑色货车的底盘,而在底盘后方,一个穿着深色雨披的身影正以一种非人的、几乎贴地的敏捷姿态,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悬挂在车轴之间!一只手似乎正将某个东西吸附在油箱附近!
“影刹!”苏婉失声尖叫!
画面一闪即逝,再次被雪花取代!
但那一帧图像,如同闪电般劈入了林晚的脑海!
他/她还活着!他/她正在行动!就在车队之下!
而几乎在那帧画面出现的同一毫秒!
沈砚的生命信号波形,那个异常高涨的平台,如同被无形的手瞬间掐断,猛地跌落的几乎归零!只留下一条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颤抖的基线!
像一个全力奔跑的人突然被子弹击中,所有力量瞬间抽离!
“不——!”林晚的心脏仿佛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发生了什么?!沈砚怎么了?!“影刹”的行动和他信号的骤降有什么关联?!
巨大的恐惧和疑问如同冰水浇头而下!
“信号!信号还在!没有消失!只是极度微弱!”苏婉的声音也在颤抖,但她死死盯着那条并未完全平坦的、依旧在微弱颤抖的基线,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还在!他还活着!只是...可能是昏迷...或者...”
她的话被一阵突然从远处传来的、沉闷的、连续的爆炸声打断!
轰!轰隆——!!!
声音透过厚厚的地层和雨幕,变得模糊不清,但那爆炸特有的冲击波质感,却清晰可辨!而且听起来不止一声!
地下室的设备也捕捉到了明显的震动!
“爆炸!是爆炸声!来自77号公路方向!”苏婉猛地扑到还能工作的几个传感器前,上面的数据疯狂跳动,显示着特定区域的冲击波强度和声波特征!
“是‘影刹’!他/她成功了?!他/她引爆了...”林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希望而变调。
但苏婉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不对!爆炸声不止一声!间隔和强度...不对!不像是成功的破坏性爆炸...更像是...遭遇战!剧烈的交火!”
屏幕上的数据流似乎也在印证她的猜测——除了爆炸,还有密集的、不同武器特征的声波和震动被捕捉到!场面极其混乱!
“‘影刹’的行动可能被发现了!或者...遇到了埋伏?!”苏婉的声音带着绝望,“转移队伍里有应对这种袭击的准备!”
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更大的恐慌淹没!
“影刹”暴露了?陷入了重围?那沈砚呢?他那骤降的信号是因为爆炸的冲击?还是因为...别的?
混乱的数据和恐怖的想象几乎要将人逼疯!
就在这极致混乱的时刻——
那个独立的生命信号监测器,屏幕上那条微弱颤抖的基线,忽然又极其诡异地上升起一个小小的、孤零零的尖峰脉冲!
脉冲很短,幅度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平稳而坚定的节奏。
咚。
像是一颗心脏,在无尽的黑暗和混沌中,孤立无援地、却又顽强无比地,独自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第二下。
咚。
间隔稳定,节奏清晰。
然后,第三下。
咚。
它不再起伏,不再波动,就那样以一种绝对孤独、却又绝对坚定的姿态,一下,一下,缓慢而清晰地跳动着。
仿佛世间万物都已崩塌毁灭,只剩下这一颗心,还在遵循着自己的节律,固执地证明着“存在”本身。
林晚和苏婉都惊呆了,怔怔地看着那条变成单一节奏脉冲的信号线,忘记了呼吸。
这不再是正常的生命体征波形。
这更像是一种...信号。
一种在极致混乱和绝望中,强行剥离了所有生理干扰,只剩下最纯粹意识发出的——
心跳摩斯码!
“他在...发电报?”苏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用他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