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早已乖乖坐在桌边,大眼睛好奇地在哥哥包着纱布的手和姐姐红红的脸之间转来转去。她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只是安静地拿起小勺子。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沉默中进行。番茄鸡蛋依旧酸甜可口,但沈砚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林晚,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根上,落在她安静吃饭时低垂的眉眼上。左手手背上那片被纱布覆盖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温软的触感,清晰得如同烙印。
林晚也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她能感受到对面那道沉静却带着温度的目光,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让她脸颊的温度迟迟降不下去。她只能假装专注地吃饭,偶尔给阿阮夹点菜。
***
夜色渐深。阁楼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阿阮玩累了,抱着那枚发出安稳“嗒嗒”声的怀表,蜷在沈砚身边的小垫子上睡着了,小脸恬静。
沈砚坐在窗边的藤椅里,没有睡意。窗外旧巷的灯火阑珊,远处传来模糊的电视声和狗吠。他低头,看着自己左手背上那块洁白的纱布,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着纱布的边缘。那里,仿佛还停留着属于她的温度。
林晚收拾完厨房,轻轻走上阁楼。看到阿阮睡着了,她放轻了脚步。昏黄的灯光下,沈砚坐在窗边的剪影显得有些孤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静。他低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
林晚的心微微一动。她走过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毯,轻轻盖在熟睡的阿阮身上。动作间,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沈砚缠着纱布的手。
“还疼吗?”她轻声问,声音在寂静的阁楼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砚闻声抬起头。昏黄的灯光落进他深潭般的眸子里,映出一点暖色的光晕。他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摇头:“…不疼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林晚点点头,没再说话。她走到窗边,与藤椅隔着一点距离,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旧巷深处,几点昏黄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站着,一个坐在藤椅里,一个倚在窗边,中间隔着熟睡的阿阮。空气里只有怀表持续而清晰的“嗒…嗒…”声,像安稳的心跳,也像某种无声的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再次落在林晚倚窗的侧影上。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几缕发丝垂落颊边。她微微仰着头,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砚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低叹,将目光重新投向自己手背上的纱布。指尖摩挲纱布边缘的动作,无意识地加重了几分。
就在这时——
楼下巷子里,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突兀的、类似金属物件落地的清脆声响!
沈砚和林晚的身体同时一僵!瞬间从这短暂的静谧温情中抽离!
沈砚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所有的柔软瞬间被冰冷的警惕取代。他无声地站起身,动作迅捷如猎豹,几步就移到窗边,身体紧贴着墙壁,只露出一只眼睛,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声音来源的黑暗巷角!
林晚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靠近沈砚,屏住呼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昏黄的路灯光晕下,巷子深处一片寂静,只有夜风吹过杂物堆发出的轻微呜咽声。刚才那声脆响仿佛只是幻觉。
然而,在巷子口那个修鞋摊的位置,借着昏黄的光线,沈砚和林晚都清晰地看到——那把老张头常年不离手的、沉重的铁皮锥子,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冰冷潮湿的青石板上,在灯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寒光。
而那个佝偻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