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却让她替自己挡了子弹。他承诺的保护,成了泡影,反而让她为自己受了致命的伤。
“闭嘴!” 顾沉舟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哀求。他加重了按在伤口上的力道,哪怕自己的指尖都在发抖,指节因为紧绷而泛青,“不准说话,保存力气!我还没带你去看今年的银杏,去年答应你的,要去老院子捡最黄的叶子;我还没陪念念学走路,她昨天才刚会扶着墙走两步,还等着你教她;我们还没去海边放爸爸留下的那只帆船,还没……” 他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砸在林知夏的脸上、发上,混着血,黏得人难受。
工厂外传来隐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工厂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出晃动的光斑。可顾沉舟却觉得时间像被冻住了,每一秒都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紧紧抱着林知夏,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变凉,从原本的温热,慢慢变得像块冰,按在伤口上的手能摸到血液流动的速度越来越慢,那股温热的触感在渐渐消失。
他的手越发用力,几乎要把伤口按进她的身体里,指节因为过度紧绷而泛白,连手臂的肌肉都在痉挛。怀里的林知夏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轻轻动了动,像在叫他的名字,却只溢出一丝微弱的气音,连不成完整的字。最后,她抓着他风衣衣角的力道也慢慢松了下去,指尖无力地垂落,像断了线的木偶。
“知夏!知夏!”
顾沉舟的嘶吼越来越响,回荡在空旷的工厂里,与警笛声、风声、屋顶的“哐当”声交织在一起,却再也唤不回怀里人渐渐微弱的呼吸。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紧闭的眼睛,看着她腹部不断渗出的血,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天旋地转,只有怀里的温度和掌心的血是真实的,提醒着他——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他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医院重逢时,她眉骨带着疤,眼神警惕地看着他;想起他们在安全屋一起整理父亲账本时,她趴在桌上睡着,嘴角还沾着咖啡渍;想起他们在海边看日落时,她靠在他肩上,说“沉舟,以后我们就这样好不好,永远不分开”。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每一个都带着温暖,却此刻都变成了刀子,扎得他心口鲜血淋漓。
“你不能走…… 知夏,你别走……” 顾沉舟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再是嘶吼,而是带着绝望的哀求,他把脸埋在林知夏的颈窝,能闻到她发间的栀子花香,那是她最喜欢的洗发水味道,“念念还在等妈妈回家,我也在等你…… 我们说好要一起看着念念长大,一起去老院子拍全家福,一起……” 他的肩膀剧烈颤抖,再也说不下去,只有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滚出来,像受伤的兽在独自舔舐伤口。
警笛声终于到了工厂门口,铁门被推开的声响、警员的呼喊声传了进来。张警官带着人冲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脸色瞬间变了,赶紧喊:“快!叫救护车!快!” 几个警员冲过来想帮忙,却被顾沉舟猛地推开。
“别碰她!” 顾沉舟的眼神里满是疯狂的警惕,像在保护什么稀世珍宝,“不准碰她!我自己抱她!”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用没受伤的右臂托着林知夏的腿弯,左臂依旧圈着她的腰,尽量不让她的身体晃动,一步步朝着工厂外走。他的步伐很慢,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肩的血顺着风衣往下淌,滴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的灯光照亮了顾沉舟苍白的脸,他的眼睛里只有怀里的林知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回到他和念念身边。
走到工厂门口时,晚风灌进来,吹起林知夏的头发,拂过顾沉舟的脸颊,像她平时的抚摸。顾沉舟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声音带着最后的坚定:“知夏,再坚持一下,救护车来了,我们马上就去医院,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等你,我们都等你。”
救护车的门打开,医护人员拿着担架跑过来,顾沉舟小心翼翼地把林知夏放在担架上,手指还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医护人员想把他分开,他却死死攥着,像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要看着她没事!”
张警官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沉重:“顾先生,你也受伤了,一起去医院,陈虎我们会处理。”
顾沉舟没有说话,只是跟着担架跑,眼睛始终盯着林知夏的脸,指尖紧紧握着她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触感,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说:“知夏,别离开我,求你了……”
救护车呼啸着驶离工厂,留下满地的狼藉和警灯的余晖。工厂的铁皮屋顶还在“哐当”作响,吊灯依旧摇晃,可里面的对峙与守护,血与泪,却成了顾沉舟生命里最深刻的印记——他发誓,只要林知夏能活下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再也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