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林知夏慢慢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顾沉舟发抖的手。他的掌心冰凉,汗湿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西装手套渗过来,沾在她的手背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从食指到小指,一遍又一遍,力道轻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就像无数次她害怕时,顾沉舟对她做的那样。
顾沉舟的身体僵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碰他,随即缓缓转头。他的眼底泛红,眼尾的红血丝像细密的网,平日里锐利的目光此刻变得格外柔软,还藏着几分愧疚,几分忐忑,还有对她的珍视。没等林知夏开口,他突然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指尖用力,像是要将她的温度牢牢攥进自己的骨血里,力道大得让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枪、握笔留下的痕迹,此刻蹭过她的掌心,带着熟悉的安心感。
“叔,”顾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压抑的情绪,他慢慢弯腰,将整束白菊花轻轻放在林正宏的名字前,花束摆得很整齐,花瓣都朝向碑面,像是在让父亲能看清。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碑面上“林正宏”三个字,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什么,“我带知夏来看你了。”
风又吹过银杏树梢,一片金黄的叶子慢悠悠落下来,刚好落在菊花束旁边,像是父亲的回应。顾沉舟顿了顿,转头看向身边的林知夏,眼底的红意更浓,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账本的事结了,‘夜鹰’的残余势力也都落网了,法庭判了无期徒刑,您当年没完成的任务,我替您完成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压抑翻涌的情绪:“我没让你失望,也没让知夏受委屈。她现在很好,我们有了女儿,叫念念,等念念再大一点,我就带她来见您,告诉她,她外公是个英雄,是用生命护着大家的英雄。”
林知夏看着他发红的眼尾,看着他说话时微微发颤的嘴唇,突然觉得眼眶发热,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她慢慢靠向顾沉舟的肩膀,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西装面料上,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还有他手心渐渐回暖的温度——他的手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凉,而是被她的温度焐得温热,连颤抖都轻了些。
“爸,”林知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父亲,“您放心,我会好好的,沉舟会照顾我,还有念念,我们都会好好的,不会让您担心。”她的指尖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怀表,“您的怀表我一直戴着,表芯虽然停了,但我知道,您一直在看着我们。”
顾沉舟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慢而稳,从肩胛骨到腰侧,一遍又一遍,像在安抚她,也像在安抚自己。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梢,带着熟悉的雪松味,混着深秋的凉意,却让她觉得格外安稳。
“叔,您看,”顾沉舟又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却依旧带着哽咽,“知夏长大了,比以前坚强多了,再也不是那个会躲在衣柜里哭的小姑娘了。我会一直护着她,护着念念,护着您用命换来的安稳,绝不会让您的心血白费。”
风渐渐小了,银杏叶落在纪念碑前,铺成一层薄薄的金黄,像是给英烈们盖上了一层温柔的毯子。两人并肩站在碑前,交握的手在冷风中传递着温暖,林知夏的头靠在顾沉舟的肩膀上,顾沉舟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更多的话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过了很久,顾沉舟才缓缓直起身,牵着林知夏的手,轻轻晃了晃:“我们再陪叔待一会儿,就走,别让念念等急了。”
林知夏点点头,没有松开他的手,目光落在碑面上父亲的名字上,心里悄悄说了句:“爸,我们会常来看您的。”
阳光透过银杏树梢,落在纪念碑上,给“林正宏”三个字镀上了一层暖金色。怀表在口袋里贴着掌心,顾沉舟的手在外面握着她的手,温度刚刚好。林知夏知道,父亲从未离开,他的精神,他的信念,会像这纪念碑一样,永远矗立在他们心里,而她和顾沉舟,会带着这份信念,好好活下去,守护好彼此,守护好这份用生命换来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