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她把镜片举到眼前，看向自己的眼睛。
平日里，她的瞳孔是像母亲沈清和那样的深褐色，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可此刻，在浴室顶灯的照射下，在镜片边缘那道微弱的光线下，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瞳孔里，竟然浮着一层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灰蓝色，像蒙上了一层薄冰。
这个颜色……
林知夏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要窒息。她猛地想起顾沉舟书房里那张老照片——照片上，顾沉舟的父亲顾明远，那双眼睛，就是这样的灰蓝色！
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有和顾明远一样颜色的瞳孔？难道……难道她和顾家的羁绊，远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甚至……流淌在她身体里的血液，都和那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有关？
“我也是顾家的罪……”林知夏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双眼空洞无神，嘴唇微微颤抖着，轻声念出镜子上那触目惊心的血字。
这几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的身体微微摇晃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然而，就在她念完这句话的瞬间，她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绝望，让人毛骨悚然。这笑声比刚才在她脑子里回荡的母亲的笑声还要让人心碎，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般。
林知夏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阵疯狂的大笑。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与那镜子上的血字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诡异而又令人心碎的画面。
门板在这时“轰隆”一声彻底被撞开。顾沉舟冲了进来，身上沾满了木屑和灰尘，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看到镜子上的血字，看到林知夏淌血的手掌，看到她手里的碎镜片，心脏像是被生生剜掉了一块。
“知夏！”他嘶吼着扑过去，想夺走她手里的镜片。
林知夏却猛地后退一步，将碎镜片紧紧攥在手里，锋利的边缘更深地刺进掌心。她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水汽，看向顾沉舟，眼神里充满了迷茫、痛苦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顾沉舟，”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平静，“你看……你看我的眼睛……”
顾沉舟的动作猛地顿住。他顺着林知夏的目光看向她的眼睛，当看清那层浮在深褐色瞳孔上的灰蓝色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尽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个颜色……他太熟悉了。在爷爷书房的老照片上，在父亲仅存的几张照片上，他无数次见过这个颜色。
怎么会这样？知夏怎么会……
浴室里的冷水还在哗哗地流着，冲刷着地板上的血迹，也冲刷着两个濒临崩溃的人。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水汽混合的味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知夏看着顾沉舟震惊的表情，突然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她缓缓松开手，碎镜片“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更小的碎片。鲜血从她掌心涌出，滴在地板上，与冷水融为一体。
“原来……是这样……”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我真的……也是顾家的罪……”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朝着冰冷的地板倒去。
“知夏！”顾沉舟眼疾手快地冲过去，在她落地前一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的身体冰冷得像块石头，掌心的血染红了他的衬衫，也烫痛了他的心。
他抱着林知夏，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哗哗的水声，感受着怀里人微弱的呼吸，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绝望。他以为自己查清了真相，以为自己可以弥补父亲的过错，以为自己可以给知夏一个未来。
可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命运仿佛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将他们死死地捆绑在一起，用最残酷的方式。
顾沉舟低头，看着林知夏苍白的脸，看着她瞳孔里那抹若隐若现的灰蓝色，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不管真相是什么，不管知夏和顾家有着怎样的联系，他都不会放弃她。
绝不。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林知夏，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冰冷的身体，转身走出浴室。阳光透过客厅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却驱不散笼罩在两人身上的阴霾。
顾沉舟知道，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个关于瞳孔颜色的秘密，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再次引爆。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未来还有多少风雨，他都会紧紧抱着怀里的人，陪她一起面对，直到最后一刻。
因为他是顾沉舟，是林知夏的专属“舔狗”，是她一辈子的守护者。这个承诺，无论生死，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