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场中顿时静了下来。四面八方无数双视线纷纷地看来,众人神色各异,打量着这其貌不扬的陌生人。
今次为了混入这英雄大会,独孤白及其手底的一干鬼门门人都做了精细的乔装打扮。独孤白一身素衣短打,袖口纹着隐蔽却精致的金线花纹,一头如雪长发不知被何药物染成了黑色,又用一枚莹然生光的玉簪绾在了头顶。乌紫的双唇敷了粉,虽看似苍白而毫无血色,却也将这魔头最显眼的特征妥善地藏了起来。
独孤白在江湖上扬名久矣,却并非人人都与他打过照面,大多是人言口口相传,打造出这人人畏惧的魔头形象。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是以他大摇大摆现身,乔装之下,竟然无人认出,看他衣着虽素净却隐隐透出贵气,皆当这是不知何方前来的隐世大派,一时间四面安静,无数双目光闪动,不知各自在打什么主意。
在独孤白背后,林乐乐悄悄直起了腰,眼神晶亮。
她知道独孤白虽做过仔细的打扮,但毕竟不曾削骨换皮,当真遇上与他见过面、又心细如发之人,是决计瞒不住的——好巧不巧,江茸正是这种人。
然而直至四下里渐起嘈杂的讨论之声、台上的常清峦也陷入沉吟,林乐乐也没等来期待的那道温软女声。她视线扫过一圈,并未见着熟悉的面容,忍不住在脑海里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不知江茸现在何方,有没有瞧见独孤白的面容?还是她离得太远,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她若是见着了独孤白却不出声,那可是有什么别的计较么?
她这厢正自顾自地乱想,独孤白已然轻笑一声,继续说了下去:“武林之中以一个‘武’字立足,若要剿灭鬼门,武功高强难道不是必须么?诚然智谋心计亦可有大用,可你我江湖粗人,又怎样才能以此评判——总不成劳烦剑宗宗主摆出笔墨纸砚,你我当场在此比试背书写字、吟诗作赋不成?”
他一番话说得流畅自然,显是早已打好了腹稿,然而若抛开情感,公允看来,倒也合情合理,入木三分。当下便有人拱手道:“阁下此言有理,却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敢问高姓大名?”
独孤白尚未讲话,台上常清峦已是先一步笑道:“白兄乃是苗域‘赤湄宗’掌门,是我前几年走访岭南,因走失在山中,偶然遇到的。他宗门隐世不出,是小弟仗着同白兄有三分交情,厚着脸皮,将他硬请了来。”
说着,他还朝独孤白拱了拱手。后者回以一个亲和的微笑,看上去当真像是交情不浅的样子了。
林乐乐翻了个白眼,心道:赤湄?魑魅吧!这一干人莫非都是傻子,这么明显的谐音都听不出来么?
她环顾一圈,仍是未见着熟悉的面孔,反倒忽然惊觉少看见了一个人。她再瞪大眼睛仔细看了一圈,确认自己并未看错——忘川并不在他们这些人之中。
他去哪儿了?
虽不知鬼门打算有什么动作,但林乐乐忽然莫名地不安。她咬了咬牙,心道:好歹现在刀在自己身上了,若真有什么事……那便杀出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