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乐脑袋里像是锈住了一般,灵台一片混沌,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一个举动叫她浑身一激灵,立时清醒过来——她怎么会这么做的?
这举动完全不是发自她本心,简直就像……像是有另一个人,暂居在她的躯壳中,操控了她的四肢五感一般。
无法遏制的惊慌冲散了禁锢住周身的浓雾,林乐乐猛地眨了眨眼,忽而发觉自己似乎恢复了身躯的控制权。
她下意识地连连退出三五步,直至小腿磕上了后方的床沿,才被骤然传来的钝痛唤回了心神。定睛看去,眼前独孤白正似笑非笑:“怎么,不舒服么?”
他笑容可掬,看上去慈和又温良,那张不带一丝皱纹的脸上竟当真浮现出了长辈般的怜爱。林乐乐却丝毫不觉得温暖,她只觉出反胃,恨不得一拳狠狠揍在这张脸上。
“——不用你操心。”林乐乐咬着牙,拳头在背后死死地掐紧,一字一顿。
独孤白不以为意,径自拂袖转身。
“还愣着做什么?看热闹好玩么?”他轻飘飘地开口,房中一众躬身的黑衣人立时后退,为他让出一条宽敞的通路来。
林乐乐感受到腰侧短匕硬邦邦地硌着肌肤,杵在皮肉里像是催促她赶紧将它拔出鞘来、朝着那个惹人厌的背影挥上去一般。她双手在背后攥紧成拳,无法遏制的恨意汩汩地在周身涌动,她想:若是此刻扑上去,一刀刺入独孤白后心,鲜血喷溅、躯体软倒——一切就都结束了。
蓦然,忘川转过头来,极快地看了她一眼。
黑瞳幽深,藏着深渊般乌黑的情绪,林乐乐心底一惊,目光交接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比谁都想把刀子捅进独孤白的心脏,恨意盈满心头,却无可奈何。
忘川随即便回过身去,老老实实地弓着腰跟在独孤白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出。林乐乐意识到方才的那一眼是忘川无言的提醒:再忍耐忍耐,不要在此时动手,绝无胜算。
她安静下来,肌肉放松,平静地看着独孤白推开门扉,扬长而去。
白骨朝她递来意味深长的一眼,那张素日明媚的脸上已是不复原先笑意,眉尖都微微蹙起。林乐乐平静地迎着她的视线,神色不动,后者翘了翘唇角,却是一句话都不说,转身离去。
待到他们几人都出了房间,林乐乐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脱力般仰倒回榻上。她在心底掐着指头算,想着“囚冥”又有成长,明日见着了江茸须得同她再要两丸清凝散才是;忘川瞧着对独孤白恨意非同寻常,也需能再寻找些机会;明日见着师姐又不知是何等情状,只是不知鬼门会不会大摇大摆地以本来面目现身……
种种事宜缠在心头,乱如一团麻绳,最终还是归结为“见机行事”四字。林乐乐烦闷地吐了口气,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