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独孤白冷漠而尖锐的视线,白骨神色不变,轻声细语地娓娓道来:“父亲想多了。我只是觉得那流风刀身上既然种下了‘囚冥’,横竖是逃不出父亲你的掌心的,即使她现在不见了踪影,可那蛊虫又岂是能坐以待毙之辈?来日它饥饿起来,必要想方设法寻求食物,到时候母蛊在父亲身上,要找回流风刀,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其实她全不了解“囚冥”蛊,说出的主意简直和它八竿子打不着。这一串话说完,独孤白尚未开口,忘川已是先一步低低地提醒道:“白骨,这‘囚冥’并非是……”
独孤白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
较之方才,此刻他的脸色竟然和缓许多,也不再逼视白骨,反而微微翘了翘唇角:“算你勉强有几分头脑。那若是依你的言论,眼下又该如何啊?”
白骨神色恭敬,心底却不由自主地嗤笑一声。果真如她与林乐乐猜想的那样,独孤白并不愿叫她知道“囚冥”的诸般特性,为此即使她说出了不切实际的方法,也不愿意开口来纠正一下。
而独孤白短暂产生的疑窦,也看似因她的错漏而消除了。只是独孤白此人神态莫测,难以从一言一行上推断他的思绪,若是他发起怒来,忽然朝她发难,那也并非是全无可能。
白骨心底冷笑,脸上神态却是愈发恭顺:“剑宗召开的英雄会在即,父亲不若对此再做些安排。须知青影峰上,群豪毕至,我们若想如愿以偿,总该准备得齐全些。”
闻言,独孤白眉梢一挑:“你的意思是,就此放过流风刀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还含着些微的笑意,却叫白骨悚然一惊,忙分辩道:“绝无此意!只是那英雄会事关紧要,关乎我们鬼门未来百年的基业,对那流风刀亦然——她那刀宗不可能坐视青影剑宗成为武林魁首,必然出手相争,偏偏他们眼下的实力又捉襟见肘。
“我想,流风刀绝无可能坐视此事,即使我们不去找她,她也必定会老老实实地现身在英雄会的会场之中。到了那时,一个身有‘囚冥’、为父亲所控、又人尽皆知已然加入我们鬼门的流风刀自己送上门来,岂不妙哉?又何必眼下就劳心劳力,再派人出去寻她呢?”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即便是独孤白,也不由得松动了神色。他顺手勾了勾忘川的下颔,应了一声:“有理。难得你也会为我考量。”
白骨皮笑肉不笑地翘了翘唇角:“怕父亲您死得早了,我赶不上给您收尸。”
她想杀独孤白不是一日两日,独孤白也全然清楚自己教养出来的女儿是个怎样的德行,倒不如说,白骨变成如今这样,有一大半就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是以独孤白听见了这一句大不敬的话语,竟也不恼,而是倦怠地挥了挥手,示意她自己退下。
白骨的身影一消失,他便掐住忘川的下颔,掰着他的脸叫他直视着自己。忘川不解其意,呼吸下意识地急促,却仍是乖乖地把脸偏了过去。
“好孩子,你去找人继续搜,别叫她知道。”独孤白轻声细语地说,指腹缓缓地摩挲过忘川的唇面,含着冰凉的缱绻,轻轻地、从左向右地划过,像抹开了一条看不见的血痕,“什么话都别往外说,也不必叫任何人发觉。若是直到我们同去英雄会,你仍没有找出她来,那你这罗刹的位子……”
他意义不明地笑了笑,话锋忽转:“便可以安安心心地一直坐下去了。”
忘川茫然地看着他,独孤白只是自顾自地松开手,仰躺回椅背上:“总归‘囚冥’不会死在她身上,早晚也能收回来,她既自寻死路,那我再寻个旁人种下,此事便也算了。只是既换了别人,那便不必折损你的性命了,我总是心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