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时隔多年,那人的凶戾之气却像是跨越了时空,直锥到了此刻的江茸身上。她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寒战,心想其实她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长溪门慈悲众生的外表之下,并非一尘不染。窝藏恶匪,救治暴徒,如此种种,她刚入门便已看到了。
这么多年了都从未改过,她又是为何觉得这些值得一问、值得一哭呢?
眼见着好友脸色一点点黯淡下去,林乐乐实是难以忍受心中的压抑,一掌拍上桌面:“那便不做这长溪少门主了,又能如何?”
她原先便问过江茸此话,江茸只道是“为了你”。可是她一介刀宗子弟,本和长溪门没什么干系的,为何江茸要这么说?
林乐乐伸出手去,拉着江茸的手腕晃了晃,力道执拗得像她不服输的刀刃。
江茸并不看她,也不把手抽出来,而是垂着眼睛,轻轻道:“因为长溪门的门主,虽事事违心、更要拘束在门内不得自由,却也能制衡数大江湖门派。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要与你为难……我也多少能拦住些。”
林乐乐愕然,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江茸盯着自己方才被握过的地方,林乐乐现在手上无力,连半个指痕也没留下,温热的温度却像烙在了她的手腕上,烫得她心底一阵发疼。
她想,林乐乐本不必知道这些。她去做她的江湖游侠,快快乐乐的,何必要牵涉进旁的事来。
“就像…就像独孤白想要杀你,我师父拦不住,但长溪门的掌门拦得住。”她垂眼说,声音轻轻的,落在林乐乐耳中却不啻于五雷轰顶,“做这个少门主,诚然方便许多。”
林乐乐张口结舌。
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怎样说。面对着江茸剖心泣血的真挚情意,嘴上说出的潇洒自由反倒都成了笑话。她能说什么?说道无需你的好意?——若非江茸为她争来了少门主之位,彼时青影峰上,她已然脱身不能。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反倒填塞成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林乐乐只觉得一颗心似在火中反复地灼烧似的,一片酸涩疼痛。沈青云见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苍白无力地安慰道:“也并非便是坏事了……做个门主只偶尔才有些违心。”
林乐乐摇了摇头,她知道不是那么简单。江茸因为她而不顾一切,她怎能轻飘飘地将其一笑置之?
沈青云叹道:“好了,诚然你们心里都不好受。可是眼下火烧眉毛,长溪掌门之位,也并非不能容后再提。”
他眼望着林乐乐:“乐乐,你想不想解你身上的蛊虫?”
此言一出,林乐乐悚然一惊。这才想起原来方才要商讨的,本该是她身上的蛊虫一事。
“沈门主有什么办法么?”她话极客气,却因长溪所作之事,已带上些疏离。
沈青云心知肚明,却也无从指责。于是他只是沉默地挪开视线,缓缓道:“长溪和鬼门的交情之外,我同独孤白……倒也有些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