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白穿梭于刀锋之间,好似舞者旋动般气度雍容。他几乎被刀锋笼在了两尺之间,身形闪动却从容不迫,数次长刀险之又险地自身侧掠过,却连衣襟都割不下半分。
又一刀汹涌劈来,独孤白轻轻旋身,指尖点往刀脊的七寸。长刀果真又翻出半寸,却随即就横切而出,独孤白轻咦了一声。
这一转不像方才气势煊赫、一刀刀全向他要害而来,反倒流畅又无用,刀锋切进空气里,与他躲闪的方向背道而驰,似乎只是持刀者随手的一耍而已。
林乐乐茫然地握着刀,在理智回笼之前,下一刀先顺其自然地流出。长刀划出一个扇形的优雅长弧,旋转着走向独孤白肩头——是“入林”的起手式?
她上一招使得是“风卷地”,那斜斜的一转却不属流风刀法中的任意一招。林乐乐眨了眨眼,她总觉得自己方才的刀路颇为熟悉,熟悉得就算她第一次挥出,一切力道、方向与角度却都恰到好处——是在哪里见别人使过?
……想起来了。是李予挥锤的时候。
李予打铁时姿势不伦不类,林乐乐刚被捡回来时见到他打一把镰刀,手臂划出的弧线并非直起直落,反倒在空中转出了半个圆弧。落到烧红的铁块上后,李予又莫名地陷入了长久的沉思,那把镰刀因此打得歪七扭八,被人上门退掉了重打。
过了几天林乐乐就学流风刀法去了,此后李予打铁她就在后院练刀,几乎没再观察过李予打铁的路数。
这转动的一下并未记在流风刀法的刀谱之中,也因此林乐乐从未想过还能借此将流风刀法的刀招串联起来。
可是眼下她一刀挥出,却似醍醐灌顶似的,一转惊醒梦中人,就此心明眼亮,豁然洞开。
长刀再度扬起,暴烈之势不减,却更添灵活的转圜。劲力自柄至脊,贯彻至刀尖之上,由此它成为林乐乐延伸出的臂膀,听她心意、画出漂亮却致命的银花!
风声犀利,刀声冰凉。
刀如烈风,风如厉刀,长风猎猎疾驰,卷过野草、掠过荒丘,先横贯入林,再飞奔分野,携着林中落木与野间细草扶摇而起,穿破万丈江流,奔向无垠海浪。水波万顷皆被纳入其中,于是怒风悍然卷地,横扫四野八荒;只待周遭草木催折、万物寂静,便要拔地而起,倒卷向天!
入林、分野、扶摇、破江、奔浪,接风卷地,立刻就要再接一招倒袭天。林乐乐一气使出了流风刀法中的六招,只感到经脉之中内劲沛然若江河奔腾,越使越是痛快;而长刀亦是愈挥愈猛,只待最终的、最刚烈的一招挥出,便可将这数招积攒的气势力道尽数倾泻而出!
独孤白连连躲闪,仍是被刀光逼到了角落之中,身上多出了三五道深深的伤痕。他却毫不慌乱,任由刀锋砍出道道血痕,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一旁的易游却大急,不顾白骨骤然凌厉起来的攻势,竭尽全力地嘶声大喊:“乐乐、不能继续了,停!停下——”
停下?为什么?
林乐乐全然沉浸在自己不断攀升的刀意里,长刀的银光闪烁不绝。直到易游嘶哑的喊声入耳、“倒袭天”的起手横切已行至一半,她才蓦然惊觉——
她的刀,停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