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气息都不掩饰,当我耳力白练的么?”
她语速极快,脚下步伐更大步流星。在石道中领着林乐乐左转右绕,数个岔口一过,眼前便隐隐现出光来。她心知这便是找对路了,当下步伐走得愈急,再转过三五个弯,蓦然间便看见了一线天光。
林乐乐被晃得一缩头,却先一步跳了出去,笑道:“你又把我从迷宫中带出来啦!”
她站在出口旁侧看着江茸,虽则臂上伤口酸胀,却终究是和她一起全须全尾地逃了出来。那要命的牵丝秘,也只不过纸扎的谎言,一戳即破。
一时间大难不死的庆幸填满心头,林乐乐眼望着江茸随之钻出,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江茸侧耳听见身后并未传来追兵急促轻飘的足音,一口提在心口的气也放下了大半。眼看着身前一片青山起伏、草木连绵,一条小道蜿蜒下山,心底一松,也对着林乐乐微微一笑。
林乐乐说的是她二人的初遇——彼时江茸尚且和师父居住在一处隐秘的山谷之中。谷中种满江茸的师父各处搜寻来的奇药,而为了保护这些药草与江茸,她师父在谷外设下了一个繁琐危险的迷宫。
江茸不问尘世,专心帮着师父侍候药草,直到林乐乐为追杀窃贼而迷路闯入谷中。她险些丧命在江茸师父布下的机关阵下,江茸于心不忍,出手相救——却因阵法修不到家而双双被困在阵中,直至她师父采药回来,方才解救她二人出来。
那时年幼,十余岁刚出头的年纪,林乐乐记性不好,只记得自己命悬一线时天仙般现身营救的女孩,全忘了把她们从阵法中拎出来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医者,和那女孩为了掩盖自己找不着出路的事实,硬拉着她谈天说地、就是不走的三个时辰。
江茸想起往事,再看看面前欢天喜地、全然不知当年真相的少女,忍不住唇角弯起,忍俊不禁地轻笑了笑。林乐乐一看她表情便意识到不对,登时大叫起来:“在笑什么!”
江茸说:“没有呀。你看错了。”
她笑意浓得几乎掩盖不住,只好扯着林乐乐快走出几步以掩盖事实。
林乐乐同江茸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说地:“刀找回来了,对掌门师伯总算也有个交代。只是不知鬼门到底为何盗刀,还叫忘川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知晓是鬼门所为,还怕找不着忘川么?”
“也是。”
“我倒是更担心剑宗那边。此次你当众劈了他们试剑门,剑宗中又有鬼门的痕迹,我怕鬼门若真与剑宗有什么勾结,会对你不利。”
“切,我会怕了他们不成!”
“少贫,你伤不疼啦?”
……
二人行在山道之上,皆是心底放松,彼此惬意。
可转过一道弯坳,淡淡的血腥气却忽然扑面而来。
江茸话音猛收,一拽林乐乐。后者亦心领神会地放轻了脚步,两人转瞬间便安静至无声无息,悄悄走向血腥气传来的方向——亦是她们下山的必经之路。
阴柔的男声徐徐飘来:“……可你竟当真要和我动手,好令做父亲的伤心。”
拨开一丛挡住视线的树叶,江茸和林乐乐同时瞪大了眼。
那早就逃跑的忘川,竟就跪坐在她们眼前,身侧的草叶上挂着大块大块的血迹,正被人掐着下颔,无力而被迫地昂起头来。
背后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看见他细瘦的肩颈都绷成了一条发颤而嶙峋的长线,而那双淬毒的青蓝双匕,一把正躺在主人的腿边,另一把握在忘川手中、抵着那人掐住他的手腕。
锋刃寒凉,似乎一划便可让手臂分家,却不知为何,只是软弱地、颤抖地贴在袖口处,并不刺下。
而那人神色悠然,面上甚至含着笑。他的目光仍垂在忘川脸上,轻轻地说道:“忘川,你手脚怎么这样不干净,引得老鼠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