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必须立刻逃走!
绝不能让他们发现!
她心跳如擂鼓,手脚并用地想要从树后挪开,只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致命的地方。
然而,她转身刚跑出几步。
一道黑影如铁塔般蓦地拦在了她面前。
未待她看清对方面容,一只粗粝的大手已如铁钳般死死捂死了她的口鼻,将她所有的惊呼都摁回了喉咙!
巨大的力量不容反抗,她被猛地拖向湖边,下一瞬,天旋地转间,整个人被狠狠摁入了漆黑冰冷的太液池水中!
“唔——!”
短促的闷哼被翻涌的湖水吞没。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冰冷的池水疯狂地涌入她的口鼻。
窒息感如巨蟒缠身,急剧压缩着肺里仅存的空气。
她双腿徒劳地蹬踹,双手在空中绝望地抓挠,指甲在施暴者坚硬的手臂上划出血痕,却撼动不了分毫。
她要死了。
只因撞破了一个不该存在的秘密。
意识在冰冷的侵蚀下迅速抽离,最后映入她逐渐涣散瞳孔的,只有水面之上那片破碎而模糊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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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湖水裹挟着她不断下沉,在意识彻底涣散的边缘,孟静娴的记忆却被拽回了一个遥远的,被阳光晒得温暖的午后。
那是康熙六十一年的春天,慈云寺的海棠开得正盛。
十四岁的孟静娴随母亲沛国公夫人至寺中进香还愿。
她跪在蒲团上,学着母亲的样子虔诚叩拜,目光却忍不住悄悄流转于殿内精美的壁画与缭绕的香烟之间。
彼时她年纪尚小,对于神佛之事,敬畏有余,感悟不足,心中惦念的,反倒是素斋房里那碟新制的藤萝饼。
母亲与方丈在禅房叙话,她被准许在寺后的园子里稍作走动。
便是那一眼,万物失色。
一树垂丝海棠下,立着一个身着月白常服的男子。
他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竹,正微微仰头,似在欣赏那繁花盛景。
风过处,花瓣如雨纷落,缀了他满肩。
许是听到了她细微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滞。
孟静娴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清亮得像雨后的天空,又带着几分疏离的温和。
“可是惊扰小姐赏花了?”他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琴弦,清润悦耳。
孟静娴霎时红了脸颊,慌忙垂下头,连耳根都烧得厉害。
竟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只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绣帕。
他似乎觉得她这羞怯的模样有些趣致,并未追问,反而将手中的一枚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枚刚拾起的、完整的海棠花瓣,色泽娇艳,静卧于他干净的掌心。
“落花有意,便赠予小姐吧。”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颤着从他掌心拈起那枚花瓣。
触碰的瞬间,仿佛有一道极细微的电流,自指尖猛地窜入心口,让她浑身一颤。
待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眼帘,他已转身离去,月白的衣袂在花树下翩跹一闪,便消失在月洞门后。
仿佛只是她午后小憩时一个过于美好的幻梦。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
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心。
那枚花瓣已被她手心的汗濡湿,却依旧鲜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