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刈斗笠下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娘娘去了便知。请。”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看似恭敬,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
那眼神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若她不肯“请”,下一刻便会被“请”。
没有给她任何周旋的余地。
安陵容深吸一口气,放下药碗,挺直脊背,在一众血滴子无声的“护送”下,走出了勤政殿正殿。
她能感觉到身后夏刈那如影随形的冰冷目光,仿佛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后颈。
她没有再被带到熟悉的偏殿,而是被引向了勤政殿后方一处更为隐蔽、几乎从未启用过的暖阁。
阁内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空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久未住人的尘埃气。
殿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合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被彻底隔绝在了这里。
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血滴子出动……
皇上想要做什么?
时间在死寂和未知的恐惧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暖阁的门再次被打开。
首先进来的,依旧是夏刈。
他扫了一眼站在房间中央、面色苍白的安陵容,随即侧身让开。
两名小太监推着一架木质轮椅,小心翼翼地进了暖阁。
轮椅上坐着的,正是雍正。
他依旧穿着那身明黄色的寝衣,外头松松披了件绣着五爪金龙的袍子。
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却更衬得那张脸毫无血色,如同裱在纸上的金箔。
他被安置在轮椅上,正对着安陵容,像一个被精心摆放的、代表至高权力的符号。
而夏刈,则如同真正融入了阴影的鬼魅,退至门边,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只留下一道令人心悸的冰冷注视。
殿内,只剩下他们几人。
空气凝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安陵容看着被推到面前的皇帝,看着他即便瘫坐轮椅,背脊却依旧违背常理地挺直。
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竟清明锐利得骇人。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立刻跪伏下去,额头触及冰冷的地砖:
“臣妾参见皇上。”
雍正没有立刻叫她起身。
他枯瘦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极其缓慢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在这寂静的的暖阁内,每一声都如同丧钟,敲在安陵容紧绷欲断的神经上。
他打量着她,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带着绝对的掌控和审视。
那是属于九子夺嫡最终胜利者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仿佛砂石摩擦:
“……朕,给你两个选择。”
安陵容伏在地上的身子几不可察地一颤。
这声音虽嘶哑难辨,语句却异常连贯!
他何时竟能说出如此完整的话了?
无论原因为何,都指向一个更让她胆寒的事实。
他对眼前这场对话,早已筹谋良久,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