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此乃沉疴,寻常药物恐难见效。倒是内务府库中,前些日子高丽进贡了些许老山参,最是对症……”
赵良弼面露绝望,他一个从六品小官,年俸不过六十两,那等贡品,岂是他一个小小知事能企及的?
不日,宫里却来了人。
来的是个面生的小太监,捧着锦盒,温声道:
“赵大人,我们娘娘听闻老夫人病重,特命奴才送来这盒参。娘娘说,赵大人一片孝心可感天地,在通政司当差又向来勤勉,还望老夫人早日康复。”
赵良弼双手颤抖地接过锦盒,只见盒中老参品相极佳,怕是值他数年俸禄。
他哽咽道:“微臣……谢娘娘恩典!”
与此同时,吏部文选司主事徐明远正在家中发愁。
他因坚持按章办事,得罪了上官,整整十年不得升迁。
这日却突然接到吏部文书,说他“持身清正,堪为表率”,特准其子入咸安宫官学就读。
内务府广储司司库周秉坤更是诧异。
他因不肯在账目上行方便,屡遭排挤,家中老宅年久失修却无钱修缮。
这日竟收到一封匿名信,内附五百两银票,只说是一位“感佩其清廉”的远亲所赠。
安陵容不求这些人能为她赴汤蹈火,她只需要他们在关键时刻,行个方便,递个消息,或者,仅仅是闭上嘴巴。
这日,一份来自都察院的奏报被送至长春仙馆。
弹劾的是庄亲王允禄纵容门下包衣奴才,强占京郊良田三百余亩,致十七户农家流离失所。
事虽不大,却涉及当朝亲王,格外棘手。
安陵容仔细阅罢奏报,指尖在“庄亲王”三字上轻轻摩挲。
这位十六爷可是皇上登基后格外倚重的宗室重臣,如今出了这等事,倒是个好时机。
她拿着奏报走入内室,龙榻上的雍正依旧僵卧,双目浑浊无神。
直到她走近,那眼珠才极其缓慢地转动,艰难地聚焦在她脸上。
“皇上,”安陵容在榻边坐下,声音轻柔似水,“都察院呈了折子,说庄亲王家的奴才不懂规矩,占了百姓的田地。臣妾想着,宗室体面固然要紧,但民心更是国本,断不能因此等小事失了民心。”
她将奏报内容细细道来,末了柔声请示:
“依臣妾愚见,不如责令庄亲王严惩恶奴,退还田地,再从亲王俸禄中拨银抚恤受灾农户。如此既保全了亲王体面,又彰显天家公允。皇上以为可否?”
她盯着雍正的眼睛。
雍正喉间发出模糊的声响,枯瘦的右手食指微微颤动。
这是这几日来安陵容摸索出的“认可”之意。
“臣妾明白了。”安陵容展颜一笑,如释重负,“皇上圣明,如此处置最是妥当。”
她起身走到外间,铺开朱批用笺。
略一沉吟,提笔蘸墨,写道:
“允禄驭下不严,着严惩肇事家奴,悉数退还民田,另从俸银中支取三千两抚恤受灾农户。钦此。”
写罢,她取出那方“雍正宸翰”玉玺,稳稳钤印。
“苏公公。”
“奴才在。”
“将这道朱批发还军机处,明发上谕。”
苏培盛双手接过朱批,躬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