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重伤,反而激起了王府亲兵的血性。
他们见允礼为救公主不惜以身犯险,个个目眦欲裂,怒吼着拼死力战,攻势愈发凶猛。
原本凶悍的流寇在如此顽强的抵抗下,终于开始溃散,丢下十几具尸体,狼狈不堪地逃入了深山之中。
危机解除,峡谷内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允礼捂住血流如注、剧痛钻心的左臂,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如纸。
额头上冷汗涔涔,但他仍强撑着站立,声音嘶哑地指挥着清理战场、清点伤亡、救治伤员。
甄嬛和流朱、槿汐走下銮驾。
当她看到允礼左臂上那道皮肉翻卷、鲜血仍在不断涌出的伤口时,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王爷!”
她扑过去,用素白的手捂住他的伤口,鲜血从她的指缝汩汩涌出来。
那个瞬间,什么身份隔阂,什么前途未卜,都被这触目惊心的红色冲得七零八落。
队伍在背风的山坳里扎营。
大帐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羊皮灯,光线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甄嬛屏退了所有仆从,只留槿汐在一旁帮忙递送热水和干净布条。
她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清洗允礼手臂上凝结的血块和沙砾。
清水换了一盆又一盆,迅速被染成淡红色。
染血的布条堆在一旁,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
甄嬛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盖住了眸中翻腾的情绪。
她用颤抖的手,将金疮药粉一点点、极其轻柔地洒在那狰狞的伤口上。
每洒一下,都能感觉到允礼身体细微的绷紧,她的心也跟着抽搐一下。
“王爷……”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的哽咽,“何必……何必为了我,如此犯险?你若有何不测,我……”
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震惊,有感激。
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让她无法承受的负罪感。
允礼靠坐在临时铺就的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唇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
剧痛一阵阵袭来,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却勉强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
“公主言重了。护您周全,是允礼的职责所在。边疆不宁,流寇肆虐,让公主受惊,已是允礼失职。”
他的话依旧保持着臣子的本分,冠冕堂皇,可那双望向她的深邃眼眸,却在摇曳的灯火下,盛满了远超职责的担忧,和一种几乎要破笼而出的炽热情愫。
“职责所在?”
甄嬛抬起泪眼,看向他,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滴在他染血的衣袖上,“若只是职责,王爷大可不必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你明明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你若因此有事,叫我如何能心安?如何能独自面对这接下来的路途?”
她的话冲口而出,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以及一种深藏的恐惧。
她害怕,害怕这条本就绝望的路上,连这唯一的一点依靠和温暖也失去。
看到她滚落的泪水,允礼脸上强撑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指尖颤抖着,似乎想要拂去她脸上的泪痕。